前面有一個立起的沙漏。但裡面流動的不是沙子,是打磨過了河灘上的岩石的細碎。岩石在被磨碎前被打磨得光滑,銀色在光下别樣的顯眼。肉眼可見的,上面一個漏鬥中的銀色快要見底。
男人攥緊了雙拳,尾巴上的毛根根豎起,面上還是一樣的從容,但隻有他自己直到,心腔鼓,血奔流。
沙漏中的銀色飛速的落下,後面有不少狐狸耳朵豎了起來。
——最後一束銀色落了下來,幾乎是同時,在場的所有靈狐都仰頭看向了山頂。今夜有月亮。是新月,隻有一線的弧光。
風吹過山端,又散走了,遠夜還是一如平常,無所變化。
男人最先站了起來,他躁動的搖着尾巴,轉身質問時,聲音裡有低沉的怒音:“怎麼回事!”已經有所壓抑了,但藏在裡面的波濤洶湧還是幾乎要撲出來。
“月相推算得正确嘛?再算一遍……快!再算一遍,一定是鐘年的時間推算錯了……,嗯一定是這樣……”他來回踱步,聲音裡壓抑的東西在顫抖。
“族長……”一旁年老的狐狸擡頭看他,一邊悲傷的搖頭:“月相沒錯,今夜确是終年。”
“你再亂說什麼!”他終于像是再忍受不了了,眼睛裡的血絲是他的情緒:“給我重新推算聖姬大人的歸來之日!我不準你再胡說這些……”他哽了一下,垂下了眼睛:“抱歉,是我失态了……聖姬……”男人又看向那頂峰,“她一定會回來的。”
“麻煩您……再推算一次吧……”
老者低頭,歎息一聲,對男人點頭道:“好。”說完又繼續推算起來。
後面的靈狐,驚慌失措的有很多。小的被母親抱緊在懷,蒙住眼睛,年老的在祈禱。焦慮,震驚,竊竊私語,更多的還是恐懼。
男人一直死盯着上方,頂上的月,山尖的風,還有眼間的清明。
他背後推算的老人再一次搖了頭,沒有再告訴他結果。
超出鐘年之後的結果,大概就隻剩下永眠。是身體慢慢變得腐朽,變為花草,化作來生的一塊塵土。
遠天的懸壁上突然從上淌下河水,底下的靈狐們發出一陣騷動。金色的光縷如絲帶般散向四邊的天空。純白的九尾就踏着那金光而來。出現在那最頂峰的巨石上。是一個女人,發後旋着一輪金輪。她從巨石上踏出,緩緩的落下來,眼間是神明的注視。
九尾将那流淌的水漫上了天空,披在了她的身上,做了她的緞帶。
她腳腕上金色的腳環扣出清脆的鈴音。
她落下了男人的面前,看見他,随之迎來的是面前的所有人伏跪下來的樣子。
“男人的臉靠着手背,他先出聲,激動而溫和:“聖姬大人。”
她近神的眸中開始泛濫起人間的光,她在男人面前蹲下來,摸了摸男人的頭,那頭兩側的耳朵在顫。
“滄,别哭,我回來了。”
“久等了。”
随即又看向推算月相已過百年的老者,“這次連天道都錯了。”
她俯身下去抱住了男人。耳畔響起了最振奮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