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澤已經精疲力竭了,被卡住的身體很多的魚鱗都被泥中堅硬的石子刮破了。然後,他在黎明裡看到了那個頭罩在布衣裡,手中提着個桶的老婦人。
她好像年紀大了,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他,隻是彷徨的探下桶到河道裡想要取水,桶碰了壁,又悻悻的被繩子牽着拖了上去,那個蒼老的人類好像在歎氣,收起桶準備回去的時候發現了司澤。
司澤對她擺出了自己的獠牙,那個老婦人愣了一下,她用布滿褶皺的手遮嚴擋陽光的布衣,然後朝司澤伸出手,聲音很溫和,那個時候司澤還不怎麼懂這種感覺,隻是本能告訴他,她不會傷害自己。
最後是老婦人把司澤救出來的,一步又一步,拖着他往那個破舊的老房子走。為了躲開人,老婦人不斷繞遠路,腿腳又不行,幾乎是一點點磨着才帶着司澤回了家。
司澤奄奄一息。老婦人把他裝進了唯一還剩下一點水的一個水缸。渾濁的水開始讓司澤嫌棄,他一心隻想着怎麼回到洋流之中。
司澤雖然聽不懂老婦說的話,但他有看到老婦把少有的植物搗碎,就着那一點點擠出的汁水飲下,卻把小半缸的水留給自己泡着。
老人老了,沒辦法在太早的時刻去取水回來。但是一旦天白亮,水便沒有了。這是後來的一些時間,司澤通過觀察發現的。
他很快被養好了,又在大深夜被老人放在木頭的小推車上,一點點的,推到了河道邊,夜晚淺淺的一點水,可能連司澤遊動起來都困難。但老人還是把司澤放進了河道裡,嘴裡念着:“回家吧。”
那一夜,司澤第一次忍者巨痛把尾巴化成了和人類一樣的腿腳。他看着老人一個人離開的背影,突然就不想走了。除了人,其他種族對于生命之息的感應都是很敏感的。司澤能感覺到老婦人的生命之息越來越弱了,是油盡燈枯,即将消散在黑暗裡。
他不願意看到老婦人像那些小魚小蝦一樣。
從此這個小村子裡多了一個挑水的年輕人,是村西那個老婆婆家的,聽說是她在外回來的孫子。
司澤原先是沒有名字的,老婦人總是摸他的腦袋,溫和的笑。每日的大旱,幹涸了河谷,也幹涸了生命。老人總是憂愁的看天,然後在摸摸司澤的頭,又溫和的對他笑。
“乖乖,要是天司以澤多好啊。”老人總這樣講,也不知道是跟他說,還是自言自語。
——司澤,即司降水澤。
“阿嬷,我以後就叫司澤。你别擔心,會變天的,一定哦阿嬷。”
他在那個小村裡挑水一挑就是十五年,一直到老人離世。
阿嬷,你别擔心,會變天的,一定哦阿嬷。
·
遠處的天像被火燒連成一片,熱烈的氣息一如曾今,把萬物蒸發。
水神往前走着,臉上是溫和的笑容。
很久以前,那個人,也是這樣對他笑的。
他的身後有很多人啊,像阿嬷一樣。
嗯,保護好她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