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啟明,氿兒從床上坐起來,腦中不斷湧現出的記憶讓她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幻想。
一切似夢似醒。
那些突然出現的場景,熟悉且讓她不能把它們當作虛構的存在。太真實了……但又像蒙上一層灰,把那些明晰的光景化為了虛無且暗淡的碎片。所有的一切,彷佛都是她親身所經曆過一般。由她的視角,她的眼睛裡看去,展開。然後再落入模糊的夢幻中結束。
氿兒思考着,同時又盡可能的去回想。原來那種回憶必經的痛感在消失。雖然很多以前的東西還是無法想起。但有那麼一兩個瞬間,有光影,畫面,從記憶海裡一閃而過。
指尖的觸感打破了她的沉思。慢慢移動的小藤着實吓了她一跳。氿兒順着觸感撫去。有新葉的脈絡。
“誰?”她下意識的警戒起來。
那小藤隻是不斷的輕輕扯她的指尖,似乎是想要把她引向某處。氿兒下了床,慢慢摸索着跟着藤牽扯的那個方向移動。很奇怪,小藤指引她走的那個方向暢通無阻,沒有任何阻礙物和可能讓她行動不便的東西存在。
她走着,然後聽到了一個聲音喚她:“我的氿。”
“老師?”氿兒不敢确認的發問,聽聲音感覺像是曾認識的故人。
纏在她指尖的小藤爬滿了她的手指,然後慢慢具化,凝成了一個女人牽着她的手。
“老師?是你嘛?”氿兒不敢相信。
“嗯。”
氿兒在黑暗裡又開口道:“您找我?……”她有些不解。
“是。”她回答她,一如既往的肯定和溫柔。
氿兒正欲再開口,努爾先一步說道:“氿,你想不想找回你的曾今?”
“嗯?”氿兒沒聽懂:“什麼……我的曾今?”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努爾摸了摸氿兒的頭:“我是幻系院的導師。”
有一些藏在未來與過去時間裡,被遺忘和隐瞞的東西,我可以為你解開。
“……所以……我的那些記憶,不是憑空得來的嗎?”氿兒的聲音有些顫抖。
“事事皆有因果,就是為幻者,也必有制幻之機。”努爾平靜的回答她。
“那老師您……為什麼要幫助我……”氿兒突然問努爾。
“因為……”那黑暗中出現了一雙淡色的瞳,随即就是就是現出在那面容上一閃而過的神傷和無奈,“因為因果。”
她重新看向氿兒:“老師的能力就是為世人解惑而存在,不是幫你,是為我自己罷了。這是我的使命。”
“是這樣嗎?”氿兒從聲音裡彷佛就有看見那個異域人兒臉上的低落。
“麻煩您了。老師”她睜開了空洞的雙眼;第一次,主動的讓人直視她内心最深的自卑。
“鎖在你心門的鑰匙已經打開。”努爾這樣告訴她。
氿兒:“嗯?”
“還是他。那個将你之靈打開的人。氿兒,要看看我從你身上的殘留的氣息裡找到的幻象嗎?”
“好。”氿兒握緊雙拳,攀附在手腕上的藤曼上行,然後向着頭兩側的穴位遊去,接觸,化為粉塵融入氿兒眼周的皮膚裡。
·
河靈的花瓣像蓮花散開,紫花浮沉在那水底的深處,有靈蝶形狀的花靈從花蕾處慢慢湧現,再随水波飛起,籠絡成露珠一樣的靈氣,再飛回花内。有一個黑色的高大人影在向着紫花移去。然後,出刃,飛快的割斷了紫花的莖……雜糅的光攏聚在人影的周圍,看不清他的臉。
……
煙霧把幻象攪得支離破碎,随即形成的白煙現出夜的波光,靈蝶翩翩,在月光下從窗前進進出出的忙碌着,旋轉的那朵青玄花在安睡的女孩額前綻放,靈蝶帶回靈氣,那紊亂的脈絡在這種特殊的方式裡凝起靈。
——勢能充盈而瘋漲。
·
那林間,白衣的女人踏着樹影飛速奔走,青煙化作的鳳鳥的虛影在夜裡栩栩如生。往後,有火箭萬千,馬蹄猙獰。她凝起指尖,讓那青色的虛影發出一聲長鳴。
遠處人影更甚。
回望相反反方向的山沿,隻一刻,她便再沒有任何停留,繼續向前跑去。
——呼嘯的風從耳邊響起,小巧且精細的刃密密麻麻的從空中散射而下,女人撐起清色的屏障,白傘劃過空,将那已到近前的刃打向一旁,
打飛的刃在空中旋轉起弧度,轉而像是長了眼,又向着她飛來,青煙被擊得潰散,暗藏的刃太多,防不勝防。
女人的小腿不幸被擊中,她倉促的摔倒,那被刺穿的腿已經再不能移動。
遠處人聲漸近。前方的路也到了底。再往前,是萬丈深淵。
傘被她用雙手拿着抵擋着四周的腥風血雨。女人咬牙單腿站起來,在馬蹄聲即将到來的最後,她跳着前行,然後沒有任何猶豫的,從那懸崖邊躍下。
她最後面朝着崖上,空中未落的火箭如星,她潇灑笑了,唇間動了。
不知為何,守在記憶這端的人聽清了:
“它應該逃遠了吧。”
最後一聲鳳鳴跌入谷底。
下空,金色的羽翼接住了她。尾羽擺動着将那些星火甩入深淵。她被鎖在那雙巨大的爪子裡,在谷中伴着頭頂的巨大身影一起飛過。
女人似乎是累了,還是調侃的對托起她的鳥兒笑:“你還沒走呢?”
回應的隻有一聲低啼。
“哈哈哈哈,我救了你一命,現在你有救了我……行,我們扯平了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