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漸漸沉下去,氿兒和籬心坐在馬車上,在颠沛中昏昏欲睡。
一路上,不見一個行人。有的隻是無窮無盡的山川。
馬車漸漸停下,勢者先一步下車,叫醒了兩人。
“老師,我們這是……到哪兒了?”
籬心揉揉眼,一臉倦容。
“照這個速度,明天就能到南城了,到了南城,去青山城也就近了,離學院也就不遠了。”
“青山城!”籬心眼裡放光。
“我聽爹說過,那可是我們雲傲國的偏都诶!爹去過一次,聽說可繁華了!我竟然也可以去青山城嗎!”她笑得格外燦爛,難掩欣喜。
“那麼兩位,我們今日就先在這小鎮子上住一晚,明日再啟程吧。”
“嗯。”
兩人答道,随勢者下了車,她們走進一家小棧,經過一天的奔波,兩人都已疲憊不堪。進到房間後,稍作梳洗,便進入了夢鄉。
夜已深,窗外的葉子沙沙作響,偶爾喚起的蟲鳴,給這夜多添了一分幻色。
籬心早已睡熟,房間内靜默無聲,睡在她一旁的少女卻突然在黑暗中睜開了眼;一個人獨自坐起,拿起了一旁的琴,向門外走去
……
氿兒在黑暗中摸索前進;直至耳邊終于聽到低低的蟲音。她走出去,輕輕的關上了門;向着一旁的林中走去。
夜已沉,四周一片漆黑。
少女輕輕坐下來,撫出琴,指尖在弦上輕彈六音;眼前瞬間現出光亮,連着這夜的漆黑也一并散去。
耳邊又響起了她睡夢中的那道凄涼的哀鳴;也正是因為它,她一夜無眠。
光亮又漸漸隐沒在黑暗中,她輕輕起身,背起琴,向聲音的方向走去……
每走幾步,便輕彈六音,辨别方向。
終于,直到那個聲音接近,氿兒才明白:那聲音竟是如此微弱!但為什麼自己又能聽見?她不得其解。
眼前聽到了流水聲,以及那低低凄涼的哀嚎。她又一次撥起了琴弦;六音止,少女驚住了。
眼前是一隻無力趴着的鳥禽,它的尾羽拖進了溪水中,羽毛輝黃。它身長九尺,似乎是幾個人的高度;背羽上插滿了沾滿血色的箭,翅膀淩/亂着,就這樣無力的趴着;浸在一片血泊中,微微的低啼。
但,當它看向少女的瞳中,卻充滿了怨恨與不屈,金色的瞳中閃爍着光芒。
那是最後的驕傲,正如同它的名字——“凰”!
它是王,是凰;是千年的獸。卻無奈,因為人類,而隻得在這裡等死。
氿兒伸出手,想要去觸碰眼前的生靈,迎來的卻是它用啄的奮力一頂。她忍住疼痛,又一次向它走去,轉而輕輕抱住了它的頸。
凰鳥再也沒有力氣掙紮了;它等待着,她對它的最後一擊。
可是沒有疼痛,迎來的隻有頸上一滴又一滴滑落的冰涼。
周圍泛起一圈圈青煙,漸漸凝成了花朵;氿兒的眼前,早已重新陷入黑暗,她用手,輕撫着它的羽毛。
剛剛看到的,它背上的箭,似乎就這樣紮進了她的心底:
那是人所用的武器!就這樣射/進了它的羽毛!鮮紅的血還未凝固,就結出/血珠輕輕染紅了它的影。
這和那些傷害了自己親人的人又有什麼兩樣?氿兒不敢再想。
煙,越聚越濃;花,越開越盛;她緊貼着它的頸,輕輕的,隻一句:
“對不起。”
這是人的錯,而我,亦為人!
它的眼中,有一時被鎮住;它早已通靈,清楚的明白她内心的感情。
一個初識的女孩,竟會如此嗎?
等等,這熟悉的氣息……
是她!……
是她的氣息!
——是那個叫作氿歌的女子,帶走了她的“鳳”!
卻……
留下了孤零零的“凰”。
是她!
一定是!!!
隻一刻,它便決定,它要獻祭!它要将靈骨獻祭給她!
它要找回她的“鳳”!
它閉眼,身體開始發出光亮,尾羽漸漸化成星星熒光;緊接着,整個身體也漸漸化成一片星茫,與周圍的青煙相共鳴着;煙中卷起了星子,如同一片絢爛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