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大戶人家就是大戶人家。
桑餘沐浴出來,渾身清爽,躺在床榻上。舒服的厲害。乾元山當然也很好,不過乾元山那邊是脫離了俗世的清麗出塵。但是她還是喜歡世俗的快樂。
她換了一身道袍,沐洗過的頭發擦幹之後,随意披在肩頭上。躺靠在軟榻上,手邊是清甜的甜湯。
她端起來喝了一口,比起那些快樂水,勝在材料味道純天然。隻有一層薄薄的甘甜味道,剩下來的全都是食材的天然糯軟。
不過她胃口不太好,隻是吃了兩口就放下來,然後靠在軟榻的憑幾上假寐。
有細小的窸窣動靜從窗台那邊傳來,她也沒在意。哪吒在乾元山那邊鬧了她幾乎一整天,就算滿身牛勁,都要被他給耗完了。
正趴着,就有手指掐在她鼻子上。
她睜開眼,毫不意外的看着哪吒捏着她鼻子,盯着她瞧。
哪吒見她睜開眼,瞬時松手,笑得純真。
若是不了解他的人,還真容易被他這皮相給騙了。桑餘不動聲色的往後挪了下,“你怎麼來了,不和你娘親好好在一塊,跑這兒幹什麼?”
沒有孩童不渴望母愛,這麼久沒有和母親見面,母子團聚,少不得要承歡膝下的。
“就是娘親要我來的。”哪吒順勢坐在她跟前,“娘親擔心你在這有什麼不習慣,讓我過來問問。”
說完,哪吒望見她濕漉漉的頭發。
“父親馬上就要回來了,這個樣子不好去見他。”
說起這個,桑餘頓時就有些擔憂,“你父親不會問我什麼招架不來的問題吧?”
哪吒說不會,“父親早年也是闡教門人,不會為難道門中人。”
她一聽頓時哽了下,“可是我也不是道門中人啊。”
她雖然穿了一身道袍,但根本就不是修仙弟子。純粹是因為乾元山除了道袍沒别的衣裳可穿了。
“這又有什麼要緊。”哪吒見到她還在滴水的發絲,打了個響指。
桑餘感覺周身一熱,暖意烘烘,再看的時候,發現頭發已經完全幹透。
這個好。
她摸了摸頭發。
“快些收拾吧,父親馬上就回來了。”
她哦了一聲,趕緊起來拾掇自己。哪吒看她一如既往的笨手笨腳。隻會把長發高束在腦後,也不會盤發髻。
“你好笨。”
對着哪吒的吐槽,她頭也不擡,哪吒的那張嘴就沒見好過。這話她聽得心裡毫無波瀾。
勉勉強強收拾好,就聽到外面婢女禀告,說是家主已經回來,現在請她過去一叙。
李靖請她在前廳見面,她和哪吒到的時候,李靖和殷夫人在那并肩坐着。見着她來,李靖不留痕迹的打量她幾眼,然後十分得體的擡手抱拳,“見過仙長。”
她飛快的暼了一眼身邊的哪吒,哪吒這會不看她,自然也沒有什麼替她解釋的意思。似乎是要她把仙長這個身份坐實了。
“不敢當,隻是在山中待久,所以趁着這次機會,出來走走。叨擾将軍了。”
她擡頭,李靖的樣貌并不是那種五大十粗的武夫,不僅不是,相反還有點文人的矜持清貴。
這對夫妻,樣貌上都挺不錯的。長處也都到了哪吒的身上。
李靖辦事老練周到,官場上那些人情手段,用到這上面綽綽有餘。
李靖設宴,宴請桑餘。
桑餘坐在上位上,手裡端着銅酒爵,努力的笑得更自然些。
那邊主位上的李靖端了酒,就來敬她。
“犬子不肖,性情剽悍難訓。我們夫婦二人平日忙于俗務,未能規訓。仙長既是太乙真人的貴客,理應也是他的師長。”
桑餘聽到這話,忍不住去暼哪吒。
哪吒坐在那兒,手裡握住木箸,坐在那兒。哪怕老老實實的坐着。也像是蟄伏的兇猛幼獸,誰也不知道這麼乖巧的姿态,下刻會不會露出兇悍本性。
“如果犬子有什麼不服管教之處,仙長隻管出手訓導。”
她笑了兩聲,沒有把李靖這話當真。
桑餘以前跟着家裡長輩參加過幾次飯局,反正這種飯局上說的話,都是客套話,互相吹捧,以示尊重。要是當真才是傻了吧唧的。
說實在的,她對哪吒觀感也不好。李靖說的剽悍難訓,都算是往輕了說。
這是真·混世魔王。
可心裡這麼想,臉上和嘴上是萬萬不能這麼直接的。
人家做爹娘可以在外人面前這麼說,外人要是還跟着附和,說你家孩子的确是個超雄。那叫欠打。
“将軍言重了。”
桑餘趕緊道,“哪吒是個好孩子,雖然下手裡沒輕沒重,但是除魔衛道的心卻是真的。上回亳城有惡蛟假冒河伯,肆意索要人祭。如果不是哪吒,還不知道還要有多少人因此受害。”
她見着李靖的面色倏然間有些古怪。細想了下,方才的話也沒有什麼問題。
“若論本心,哪吒這孩子不錯。”
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她說到後半句,哪吒捏着木箸撐着下巴乜她,烏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滿是孩子氣。
隻是仔細看,那份孩子氣裡頭,顯出些許不屑。
咋滴,說他小孩兒難道還錯了?
這麼一番話對下來,可謂是完美。
桑餘喝了幾杯果物釀造的素酒,吃了點菜肴。然後就借口不勝酒力,起身離席。
李靖讓婢女送她回去休息。一直到她的背影完全看不到了,李靖看向哪吒,面色完全拉了下來。
“亳城的郡守來信和我說,你大鬧郡守府邸,還打死了他的主簿。”
李靖每說一個字,眉頭就皺緊了一分。
見到前來送信的人,李靖驚愕萬分。他隻說自己三子拜在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門下,現在正離家在師門修行。萬萬不可能是哪吒,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然而送信之人正是郡守的屬官。
屬官聽了李靖的話,隻問了一句,“三公子是不是臂纏紅绫,手持金圈?”
見李靖臉色有變,屬官道一句,“如果是,那就是了。”
李靖火燒火燎的向乾元山送去書信,把三子給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