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樓上的鬼傀儡都從升降台處挨個跳了下來。
符辭似乎還未徹底消化這話,表情未變。
漠然中,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先質疑突然發表幼稚宣言的眼前人是不是瘋子,還是該先提醒他不遠處的流血死亡與接二連三落下的勁敵。
或許是年紀太小,又習慣壓抑情緒,這兩個月來遭受的折磨又太多,如此混亂之下,反映在郁初珩臉上隻有皺住眉頭的表情。
秦楚可比不得這兩位淡定。
若是三兩隻三境的鬼傀儡,他還能應付應付,可現在已經跳下來十幾個了!
“郁初珩!!”
“吵什麼?!沒看我正忙嗎?”郁初珩回頭瞪了秦楚一眼,一點都不像剛剛那般虛假親和。
也好像壓根沒看見秦楚正在費力地同時應付四個鬼傀儡。
也沒看見鬼傀儡不僅以秦楚為目标,還在試圖進入栅欄銷毀此處癫色客棧違規的證據。
如今的鬼族與人族是名義上的和平建交關系。
這種和平當然是被迫的,鬼族看似擴張實際上将近百年來内鬥不休,暫時還吞不下人族,恰好人族的蛀蟲們也還在苟且求安姑息養奸。
而這個違規的證據,輕則牽帶出背後的大人物們,譬如駐守本地的仙門,又比如常來光顧的鬼族人物。重則引起兩界大戰。
無論是哪一邊,上面的人物都會拿這些當差的小蝦米出去。到了那時即使這個管事能夠逃出也會被追殺,所以他必須要操縱鬼傀儡銷毀這些證據。
不過,郁初珩雖然沒有看到秦楚也沒有看到正在開門的鬼傀儡,卻越過這些人直接看到即使斷了腿也仍舊準備逃出去的老鬼。
是啦,畢竟是五境中期。
郁初珩笑了一下,回過來盯住眼前的符辭,“知道現在應該說什麼嗎?”
“……什麼?”
“說‘好的,我願意’。”
來不及等符辭自己說出了,郁初珩自己扶着符辭的下巴上下搖了搖,算作點頭,然後語調飛揚道,“好的,我知道你願意~”
反手一把撈起小符辭。
小孩的重量輕的可怕。
但沒關系,郁初珩覺得自己心頭缺的那一角補上了。
前世,自從符辭去世,那一角就一直空空蕩蕩的。
直到現在郁初珩也沒弄明白是為什麼,但沒關系,不重要了。
那一角回來了。
不僅是語調,郁初珩的神情也是飛揚的。
愉悅的興奮像從他的身體溢出,讓人錯覺在這陰暗的地下出現了太陽——雖然他本人跟太陽這種形容并沒有半點關系。
在這樣的愉悅情緒中,正在拼命往角落逃竄的屠夫被一道劍氣釘穿了大腿骨。
下一個轉瞬,郁初珩就已經單手抱着符辭來到升降台下。
他仍是少年卻身量高挑纖長,身高與成年人幾乎無差,肩背骨架寬闊,隻是看着仍舊纖薄,雪青衣裳上的腰封勒出一段細腰。
小孩坐在他左小臂,被動靠在他懷裡,郁初珩右臂向上,正好抓住了再次躍至半空準備逃離的老鬼。
這老鬼瘦的一把皮包骨,郁初珩可以輕易的握住他的大腿斷處。
年輕的修士神采飛揚,在仰頭沖着他笑。
老鬼忽地心頭一寒。
——這人到底什麼來路,到底是誰?!
這樣的速度,這樣可怕的劍意,這個年紀,難道已經突破天境了嗎?!
附近仙門有這樣的天才??
不,整個修真界有這樣的天才??!
不是說仙盟的天才人修如今也還卡在六境滿嗎??
“往哪兒去?你欺負我的小辭還沒道歉呢~”
郁初珩笑意愉悅,真摯輕松。
手掌握緊,幾乎握斷斷口處的腿骨,猛地向下一拽。
“砰”的一聲塵土飛揚。
老鬼生生砸穿了升降台,将地面都砸出了一個坑。
逃是逃不了了,老鬼打算再次吹響指哨。高層的鬼傀儡也得下來,立刻!!要不然——
可剛剛擡起手,就發現自己的四肢被無形劍意切了下來。
鮮血于四肢連接處飚出,如同突然綻放的猩紅花朵。
郁初珩在老鬼砸向地面時抱着孩子淩空後退幾步躲了一下浮塵,此時隔着土塵神采飛揚的沖着震驚的老鬼挑了一下眉。
等灰塵稍稍落下,他才單手抱着符辭悠閑走近土坑,蹲了下來。
摟着符辭小腿的左手随着動作自然垂下,讓小孩腳落地站在地上,但手臂依舊環繞着,兩人挨的極近。
郁初珩居高臨下,語調輕快歡樂,
“兩個選擇,讓小辭來原諒你,或者我幫他原諒你~”
……選擇題嗎?
躺在坑底的人彘,不,鬼彘已經沒有了掙紮的餘地。
一顆頭連着一個軀幹,四節被切下來完全獨立的肢體。
身在癫色客棧,他曾無數次看過作為食物的人類被削成這副模樣,但從未想過自己有這樣的一天。
要怎麼反抗呢?
還能怎麼反抗???
隻有,妥協?
“我,我選……”絕對的實力碾壓之下,老鬼的聲音都在發抖。
“别誤會,是選擇題,不過不是給你選擇。”
郁初珩偏過頭看向懷裡的符辭,這樣近,稍微貼近就能蹭到符辭小巧瘦削的臉頰。
興奮未消,笑意熱烈濃稠。
“小辭選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