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傀儡手動搖晃,升降台運行平穩,老叟很快就将郁初珩和秦楚帶到了頂樓。
到了此處,秦楚恍然以為自己已經離開了那個偏遠小鎮。
不知是怎麼做到的,但此處雅間窗外是明月高懸,窗前是零落梅花。
屋内陰寒,博山爐内卻升起袅袅青煙,使得室内氤氲着似是暖甜的暗香。
人類修士終究與鬼族不同。
這雅室自然是為某個身居高位的人類修士特供的。
臨時來一遭的郁初珩與秦楚算得沾了這位的光。
老叟走過流程,便緻歉下去準備食物了。
也無需多問,郁初珩已經點明了,要七八歲的幼童。
按照固定流程,是先少量取血供挑選,若是這位爺滿意,那,直接上血肉也是可以的,畢竟是貴客。
确定老叟已經走後,秦楚才看向郁初珩。
已在窗前坐下的郁初珩伸了個懶腰,像是月下的貓一樣随性自然,半點不見緊張。
這種地方用的掌事都是老鬼成精,稍有不對他們就能玩兒玉石俱焚,叫仙盟死無對證。
不好輕舉妄動的。
開癫色客棧的協議是仙盟簽署的不假,但那是上一任仙盟盟主的事情了。
目前在位的仙盟盟主,也就是郁初珩的上任,是一個才學與境界皆為平庸,卻真心想救普通人的人。
她對癫色客棧抓的可嚴了,所以才讓這群老鬼都精的跟耗子似的。
秦楚看着郁初珩的放松樣,越看越覺得心下異樣。
未免也太從容了些。
他實在忍不住,湊近了小聲問道,“仙盟準備何日端掉此處?”
伸懶腰的郁初珩略微一頓,失笑回看,“誰說仙盟要來端掉此處?”
“仙門不……?!”秦楚心頭一驚,“那,那你為何在此?”
郁初珩翻過桌上的青釉蓮瓣杯,自顧自倒了杯茶,半真半假地笑道,“我逃課出來找小辭玩兒啊~”
小辭?
玩兒??
郁初珩失笑。
忘了,這位狼子野心的現在還不認識小辭~
“難不成你不是來這裡玩的?”
郁初珩看秦楚一副天塌了的模樣,詫異着笑道。
秦楚臉色瞬間如同吞了蒼蠅一樣難看,能明顯感受到各種髒話輪流在他喉頭滾過一遍,但最後出口的還是稍微體面些的,
“我竟是不知道,原來百裡門主領導的仙盟也……你們不覺得惡心嗎?當真以為自己出生在仙門大族,就脫離了人的身份,那下面挂着的都是人!活生生的人!!來這裡玩?!”
“是死透透的人,”郁初珩笑着将茶水推給秦楚,“别那麼激動——不過話說回來,你這脾氣的确好了不少,我記得你以前罵我的時候,那可是半點都……”
秦楚一把将面前的茶水揚飛,郁初珩原地未動,劍氣卻如屏障一般立于他面前,剛好擋住飛濺的水漬。
秦楚微微一愣。
他與郁初珩同為劍修,剛剛這一手功夫,看似不經意,卻是已經領先自己不知幾個境界。
遙想當初,他在仙盟學宮也曾是天才。
甚至郁初珩入門晚,還得叫他一聲師兄。
就算……
就算自己天資不如他,當初若是沒有意氣用事自行請退,若留在仙盟學宮,想來如今的修為也不會這般。
稍稍一想,秦楚便又覺得心下酸澀起來。
他出身貧微,比不得仙門大族,完全是憑借自己不知從第幾代祖輩那裡隔代遺傳到的天資進入學宮的。
年輕時意氣風發,總覺得沒了眼前這個機會,自己以後也一樣出人頭地——可如今出來闖蕩了許多年,這才知道自己當初錯過的究竟是什麼。
“你說實話,你來這種地方,宮主與盟主可知道?”
“不知道吧~”郁初珩笑。
秦楚心下松了一口氣。
不知道就好,最起碼自己心頭如明月的那個地方還沒有徹底爛掉。
爛掉的隻是眼前這個人而已!
明明那般好的天資和出身,卻偏偏……罷了,仙門大族根深葉茂,誰能保證自己族中人人不與鬼族為伍?
爬滿虱子的華毯罷了。
秦楚起身,似是不欲與郁初珩為伍,“你個人品行如何,我不便幹涉。但我想告訴你的是,你們這些隻知道吸血的仙門蟲蟻不願意做的事情,這世上還是有人做的,至少我和我的隊友就願意做。”
這話好耳熟,前世好像聽過。
要是沒記錯,那時候小辭幫自己反擊回去了來着。
郁初珩臉上浮起笑意。
對着郁初珩的笑,秦楚愈加心中作嘔,隻覺得看着這張俊俏的笑的陽光的臉蛋就惡心。
“我勸你先坐下,不要出去,”郁初珩收回手,笑意輕松,“随便離開自己的房間,到處亂逛,很快就會被鬼傀儡發現的,如果沒有我的背書,你這種本來就進不來癫色客棧的人會被立刻處決,不過最重要的是——”
郁初珩的視線仿佛能夠穿過牆面看向遠處的走廊盡頭。
老叟帶着鬼婢回來了。
郁初珩話音落下兩秒,秦楚才聽到遠處隐約傳來的幾乎微不可聞的腳步聲。
“那老鬼五境中期,你不夠他打的。”郁初珩笑意明顯。
“……”
倒是陳述事實,可聽在耳朵裡怎麼會舒服?
秦楚如梗在喉,就算不提鬼修與人修本身的差異,單論境界,他也不夠五境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