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梓豪不可置信的看着朱顔,不明白她為什麼沒有絲毫猶豫的回答出‘不是’。
從他第一次被媽媽拉着走進朱家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有個姐姐,他的家裡一直有‘朱顔’的存在,爸爸說她懂事聽話,還要自己像姐姐一樣,奶奶說她體貼孝順,也要自己像姐姐一樣對家裡好。
久而久之,盡管他從未見過朱顔,卻也把朱顔當作了自己在這個家中獲得更多寵愛的競争對手。
他問過媽媽為什麼奶奶爸爸都說朱顔好,自己卻從來沒在家裡見過朱顔,媽媽卻隻是搪塞過去,還警告自己乖乖聽話,不該問的别問,小心被她趕回自己親生父親家,繼續過挨打的生活。
後來他也就不再問了,可是羨慕和嫉妒的種子卻已經深深埋下,他一直期待着見到朱顔,見到她,質問她為什麼理所應當的享受奶奶和爸爸的偏愛。
可和自己預想不同的是,朱顔沒有想象中的恃寵而驕,反而在提起奶奶和爸爸的時候眼底是平靜的冷漠。
為什麼會這樣?
朱梓豪不解的看着朱顔“為什麼?”
朱顔緩緩開口道“可能他們對你來說是家人,對我而言還不如擦肩而過的陌生人。我不知道在你聽到的版本裡我是什麼樣的存在,但我告訴你,在我的版本中朱廣袤也好,奶奶也好,對我們母女隻有傷害。”
朱顔說的和自己從小到大聽到的完全不同,一時間他不知道應該信誰“可是就算他們對不起你,爸爸現在已經入獄了,奶奶也去世了,你就不能放下?”
在這場對話中,真正讓朱顔動氣的是這一句。
因為他現在過的不好,因為他已經去世……因為加害人現在過的不如你,所以身為被害人的你理所應當的應該原諒一切。
對此,朱顔隻想說,可笑!
朱顔的臉瞬間冷了下來“當你經曆了我所經曆的一切,還能原諒的時候,你才有資格跟我談放下,而且我告訴你,我們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奶奶現在也去世了,你們住的房子我會跟法院申請抵押撤回,因為那是我名下的房子。”
朱梓豪聽到她說要搶走自己從小長到大的房子,瞬間慌了神,下意識反駁道“那是我家的房子!”
見此,朱顔沒有一絲同情,諷刺道“我最後一次去見奶奶的時候,看着你們一家的全家福擺在電視櫃最醒目的地方,當時我的第一反應跟你一樣,那是我家的房子!”
“朱顔你心好狠。”朱梓豪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幾個字。
朱顔卻笑了“我心狠?我要是真心狠的話就應該以敲詐罪把朱廣袤告上法庭,讓他再罪加一等,要是沒有我,你還能這麼健康的站在我面前說我心狠?!”
“你什麼意思?”
“你知道他為什麼敲詐我嗎?因為你生了場大病急需用錢,他說如果我不給他打錢,他就會去騷擾我媽,大學四年我一有時間就去打工,就是為了填你們家這個無底洞,如果你不信也沒關系,電話錄音轉賬記錄我都留着呢,哪怕他現在已經入獄沒有能力償還,你和你媽也要償還我!你現在應該也在念大學吧?要不要體驗我大學是怎麼過的?”
朱顔說的極痛快。
林浩宇看着朱顔,心疼似乎要從眼睛中溢出來,這一刻他才明白,原來在她不願提起的大學四年,竟是這樣一段心酸的往事。
一頭霧水的朱梓豪不解的看着朱顔“你在說什麼?從小到大我連感冒都很少,更别說什麼需要去住院的大病,根本沒有過。”
聽到此話,換做朱顔說“你說什麼?”
林浩宇也跟着皺起了眉。
‘你爸說豪豪生了很嚴重的病,他走投無路了……’奶奶說過的話還清晰的記在耳邊。
朱顔沉默了許久。
她一直都知道朱廣袤是個無恥的人,卻沒想到這麼無恥,無恥到可以欺騙這個世界上唯一相信并且偏袒他的媽媽。
等反應過來一切的時候,她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淚就流了出來。
如果奶奶知道,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珍視的兒子,竟跟她耍心眼算計,她會作何感想呢?或者她早就知道兒子在騙自己,卻甘願被騙?
她轉過身背對着朱梓豪和林浩宇,看着最後一點餘晖被黑暗吞噬,抿起嘴唇無聲的流着眼淚。
她哭,是為一個一心隻愛自己孩子的母親不值。
林浩宇察覺到朱顔的不對勁,上前攬住她的肩膀,想要帶着她離開。
身後的朱梓豪剛要阻攔,忍了許久的林浩宇一記生氣的眼神瞪了過去,壓迫感随之而來,朱梓豪止住了動作,默默看着二人離去的背影。
等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朱梓豪才後知後覺,心急道“房子怎麼辦?!”
另一邊,林浩宇攬着朱顔走出了墓園,在墓園外的廣場上停留了一會兒。
身邊的朱顔哭的很安靜,恍然間,林浩宇差點兒以為自己再次看到那個在公園默默哭泣的女孩兒,讓人心疼的緊。
他伸出另一隻胳膊将朱顔圈在自己懷中,手指撫摸着她的頭發,低聲道“阿顔,别憋着,痛快的大聲哭出來就好了。”
朱顔的左臉緊貼在他的胸口,他低沉的聲音和心跳聲帶來了一絲安心和鼓勵,瞬間壓抑許久的情緒爆發出來。
她試圖發出聲音的哭,開始還有些不習慣,隻能發出細小的抽泣聲,後來她慢慢放開自己,人生第一次,放肆的,大聲的哭出了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朱顔哭夠了,慢慢從林浩宇的懷裡擡起頭。
帶着鼻音道“我腦袋疼。”
聞言,林浩宇寵溺的笑了下,彎腰給她擦眼淚,一邊哄道“哭太久了,可不腦袋疼。”
朱顔抽了抽鼻子,看向林浩宇“我眼睛是不是特别腫?”
林浩宇點了下她哭到發亮的鼻頭“不隻眼睛。”
朱顔深歎了口氣,低着頭悶悶道“本來不想哭的。”
“哭怎麼了?想笑的時候就笑,想哭的時候就哭,幹嘛憋着自己,該憋壞了。”林浩宇道“哭出來好些了嗎?”
朱顔點點頭。
當晚兩人在靠近江邊的一家酒店住下。
剛開好房間,朱顔接到了夏秀芝打來的電話。
“喂,媽媽?”朱顔接起電話。
“阿顔,你去看完奶奶了?沒什麼事兒吧?”夏秀芝有些擔心的問道。
朱顔知道媽媽擔心什麼“沒什麼事兒,我到的晚,沒遇到誰,我剛在酒店開好房,打算明天再回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