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附屬醫院
方羨林看着病床前正在給自己削蘋果的林浩宇，問道“你什麼時候回鵬城？”
“等你出院了我就回去。”說着，遞過去削好的蘋果。
“你這麼請假沒事兒？”
“沒事兒。”
“我這都是老毛病了，以後來醫院的次數隻會越來越多，你又不可能次次都趕回來，再說醫院有護工不用你過來折騰。”
“鵬城的項目照目前的進度，下個月中就能結束，之後我會一直留在吳中，不折騰。”
方羨林目光慈愛的看着林浩宇，但更多的時候卻像是透過林浩宇懷念着誰。
“浩宇，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突然說道。
關于第一次見面的場景，方羨林從未主動提過。
“當然記得，要不是因為你當時抱着我大哭，一邊哭一邊說對不起我，我的名字怎麼可能那麼快在足球隊裡被記住？”林浩宇半開玩笑道。
“那你怎麼沒問過我為什麼當時那樣？”
見林浩宇沉默，方羨林已經猜到了“你看過我辦公桌上的照片。”
“嗯”
“那是我兒子小久，跟你長的很像，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真的以為是他回來找我了。”
“他……什麼時候去世的？”林浩宇小心翼翼的問道。
“十三歲的時候，那時候他已經被白血病折磨了三年多，走的時候瘦的沒個人樣。”
想到此方羨林的眼中已經有了些淚光。
“他一病三年，我和他母親的積蓄早就花的一幹二淨，能搭上邊的親戚都借了個遍，不少親戚為此跟我們斷了往來，我和你師母是老來得子，你師母接受不了他走的事實，火化了不到三天也跟着走了。”
“家…就這麼沒了，當時我頹廢了好久，學校裡有交情的同事看不過去，說什麼都要帶我去上班，不要總圈在家裡自怨自哀，我被他們逼着去上班的第一天，就見到了你。”
方羨林說到這裡轉頭看向林浩宇。
“像，真的像，如果他也能健健康康的長大，一定也是你這個樣子，充滿朝氣。”
方教練曾經也是小有名氣的足球選手，常年運動讓他看起來比同齡人年輕的多，再加上方教練性格好，沒架子，很多時候大家都把他當做朋友對待，而忽略了年紀。
現在仔細一看才知道，歲月還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距離兩人第一次見面也已經過去了好多年。
“可是又不一樣，小久膽小，很多時候都是躲在朋友身邊，但你不一樣，你有你的傲氣，做事總是堅定不移，有讓人信服的自信，就算放在人群裡你也會成為中心。”
方教練看向林浩宇“浩宇，我隻是想說，這麼多年我是真心的把你當作我的孩子看，不是誰的替身，我知道你不說，多少還是介意的，認為我是把你當作小久的替代品才對你好。”
林浩宇介意自己被當作替代品嗎？回答無疑是肯定的。
好像是他大二的時候，他去方教練的辦公室給他足球隊更新的替補隊員名單，當時方教練不在辦公室，他将名單放在了桌子上，無意間瞥見了桌上的照片，照片上和自己相似的臉甚至讓他恍惚了一下。
關于方教練家裡的事情，他在足球隊裡多少還是聽到了些，隻是沒想到他去世的兒子竟然跟自己這樣像，怪不得第一次見面時他會抱着自己哭，怪不得隊友們總說方教練雖然對自己最嚴格卻也是最疼愛。
林浩宇從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是在别人的羨慕和誇贊裡長大的,身上自是有幾分傲氣在，被當作替身，他覺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一連幾天他都悶悶不樂，不知道是在氣方教練還是氣自己。
可是後來冷靜下來，他突然覺得自己被當作替身也不是什麼值得被介懷的事兒，畢竟他的存在，如果能彌補一位父親的遺憾，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聽到方教練這樣說，那幾不可見的介意也被沖散的無影無蹤。
“我知道，我感受的出來。”林浩宇回答道。
兩人對視着，一時間都不知道再說些什麼。
“過來，讓我好好抱抱你。”方羨林突然張開懷抱道。
“你還想像第一次見我時候一樣給我個熊抱？我不要。”
林浩宇傲嬌的說着，身體卻很誠實。
他以為這會是一個簡短的擁抱，但當他想離開的時候，卻反被抱緊了幾分。
“教練？”
林浩宇被抱着，根本看不着方教練此刻的表情，不由的在意起來。
可是還沒等他問‘是有什麼事兒嗎？’方教練就放開了他，眼淚也被擦的幹幹淨淨，仿佛剛才淚眼婆娑的不是自己一般。
大手一揮“今晚回你家睡去，别跟我在病房裡搶氧氣。”
林浩宇“……”
“你确定你沒什麼事兒瞞着我？”林浩宇問。
“我個老頭子有什麼秘密瞞着你？倒是你，今天出去是不是跟那天在側門見到的姑娘打電話？”
“教練你厲害呀！這都能猜到。”
“還用猜，那天我看你直勾勾的看着那姑娘，就知道你小子心裡想的什麼，等着什麼時候能帶着那姑娘來見我？”
“她叫朱顔，帶來見你……估計還要等一陣。”
“還要一陣子！你小子踢球學習樣樣精通，怎麼到追姑娘這塊兒效率這麼低？”
“人家姑娘到現在可能還沒看出來我喜歡她呢！”
“那這不行，喜歡要大膽表達出來，不然你以為當初還是窮小子的我怎麼追到你校花師母的？”
“行，我努努力，一定早些帶來見你。”
“有這句話就行，快走！我要睡了！”說着，鑽進了被窩，留給林浩宇一個後背。
林浩宇“……我走了，晚上有哪裡不舒服給我打電話。”
“姑娘可不喜歡啰嗦的男人！”
林浩宇“……”
————
周末，朱顔順手把林浩宇的外衫洗幹淨晾上，又打掃了一遍家裡，包括角落裡的邊邊角角，最後打開冰箱，看了眼裡面的存貨，換上一身運動服下樓去超市。
‘家裡的醋要沒了，得買一瓶’
‘生抽還有沒有？好像有’
朱顔一邊看着貨架上的東西，一邊自言自語道。
走到生鮮區的時候，朱顔看着冷櫃裡的肉，可惜道‘想吃紅燒排骨，可惜不會做’。
随着掏出手機，想搜索一下附近哪家餐廳有紅燒排骨。
她推着購物車，一邊看着手機一邊慢悠悠的向前走。
林浩宇打來電話，朱顔連忙接起。
“喂？”
“朱顔，你現在在哪兒？吃飯了嗎？”
“在家附近的超市裡，還沒吃飯，你今天不用去醫院了？”
“甯思揚和其他足球隊的朋友今天在醫院，方教練嫌煩，把我攆了出來，要不要一起吃午飯？我去接你。”
“好啊，那我現在回家收拾一下，我們在小區門口見？”
“你該買的東西買好了嗎？要是沒買好可以慢慢來，我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