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并交給她的，還有一封信和一塊令牌，和李辭盈的棺木。

親衛說，殿下與她陰差陽錯結為婚姻，如今便也該各自散了。令牌裡，是他名下錢莊的銀子，感念她陪伴操持，這裡面的銀子可以讓她一生衣食無憂，若是遇上為難，也可以拿着令牌去找他的長姐李華盈尋求庇護。

那封信，聞笙沒有打開。

她将它放進了李辭盈的棺木，她也沒有拿着他留下的金銀遠走。

她去尋了李華盈，在她的身邊靜靜地活着，看着盛京天翻地覆，看着帝王身死，宗室崩潰，天下皆以國師為尊，又看着新朝的臣子們争權奪勢，看着背叛李辭盈的舊人登上高位。

她的父親也在趨炎附勢之中加官進爵，她的母親和姐姐似乎都死了，父親再娶之後一直生不出子嗣，就又想起了她。

他要在萬花樓将聞笙改名換姓送出去。

可惜都沒能如願。

芬芳的酒液從樓頂傾瀉而下，順着地闆的縫隙流入每一層樓，大火從一樓而起，四周的門都被重物堵死，聞笙站在中間笑得瘋狂。

有人帶着一身的火焰與恨意撲向她。

“楚聞笙，你不得好死，這滿樓的人都會化作厲鬼，生生世世要你不得安甯！！”

“你自己害死了李辭盈，都是你，是你自作自受憑什麼要我們也一同陪葬？？！！”

“求您了，放過我吧，我都是聽人行事的門，我都不知道我做的是什麼事情啊......”

求饒的、謾罵的、詛咒的，不絕于耳。

聞笙不在乎了，她這一生，二十三年，對她好的人全部都死了。

隻恨她自己不夠強大，不夠聰慧，她找不到那個真正的主謀，又或者是這裡的所有人都對李辭盈的死插了一腳。

那就都為他陪葬吧。

“小姐醒醒，望江閣到了。”

聞笙睜開眼睛，緩慢地眨了好幾下。

她這輩子，不想再嫁給他了。她以為自己重活一世，能夠擁有掌控一切的能力。

可是，好像因為她的出現，許多人的命運都天翻地覆了。

她真的，有改變的能力嗎？

她和李辭盈的結果真的會是好的嗎？

他前世，究竟有沒有對她有過一絲喜歡？

聞笙扶着扶桑的手下馬車，走進閣中，正巧對上李辭盈看過來的視線。

她看着李辭盈的臉。

面容沒有前世那般憔悴，身形也不似從前那樣形銷骨立。雖然過程波折了一點，但是她還是陰差陽錯替他保住了雙腿，他還能走路，不曾終身殘疾。

無論今生又是什麼原因導緻皇帝再次賜婚，他們再一次成親，還有必要嗎？他呢，真的願意嗎？

如果不成親，就這樣兩廂安好地活着，未嘗不是好事。

于是聞笙開門見山，推開了李辭盈斟好的茶。

“甯王殿下，聞笙普通，無才無德無法與您相配，更無法承擔起王妃的職責，希望殿下能向陛下禀明，收回成命。”

李辭盈臉上的笑容一頓，但很快恢複了一貫的文雅，再次把茶盞推過去。

“某見過楚小姐多次，你并非你口中所說的無能之人，小姐可是……心中不願？”

他看着聞笙的眸子，格外真摯溫和，沒有其他的意思，隻有單純的疑問和好奇。

聞笙低下頭，不願意面對他的眼神。

她的心在加速跳動，她害怕洩露自己的不舍和軟弱。

聞笙反問：“殿下就願意嗎？”

這個問題，其實她很早就想問了。

娶她一個家世不顯，名聲也不出衆的人，他真的願意嗎？

“楚小姐怎知我不願意。”李辭盈再次将茶盞推進。

此刻，望江閣的菜品也陸續呈上，閣中侍女魚貫而入。

一人注視，一人逃避，二人良久都沒有說話。

望江閣腳下是平樂原，登高可以看到西江。

西江浪濤洶湧，一如聞笙内心。

四皇子已經和聞人熠勾結上，逐漸勢盛，此刻一個強盛或者是底蘊深厚的妻族必然是會對他有利的。

她心中有理智的答案，也有渴望的答案，李辭盈再次開口。

“與楚小姐的婚事，是父皇母後親口問過我後，我應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