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素她就最讨厭這個侯爺前妻生的兒子,如今這家夥犯了天大的錯,如果并不趁機把他趕出去,難道等着他害了全家人、妨害了淩雲的前程嗎?
“侯爺,我早就說那小子整日裡遊手好閑的遲早是個禍害,你瞧瞧你瞧瞧,我之前跟你說,你還不信,這下好了吧,等着全家都給他陪葬!”
“閉嘴!哭哭哭,就知道哭!除了哭除了抱怨你還會做什麼?”安樂侯正煩躁,被夫人這麼一數落,更加不是滋味。
隻是侯夫人被吼了一句,心中更加不服氣了,尖聲叫起來:“你整日就心疼你前頭那位生的,怎知要不是她,你哪裡會跟如今一樣仕途受阻,分明是她克你,克侯府!”
“就你心疼,就你舍不得,這下好了吧!哎呦喂,可憐的我的淩雲,親爹偏心,就剩我這麼個沒出息的娘心疼了......”
安樂侯眉頭緊鎖,揚起手想給她一巴掌,又堪堪收住,陷入了沉思。
其實侯夫人說得也沒有錯,自己在仕途上這麼多年毫無進益,也确實是不無這個兒子的原因。
隻要有他在一天,陛下就一定會想起...
安樂侯的神色一瞬間變得狠厲,暗芒一閃而過。
他今日一早去求見過貴妃娘娘,宮人要他等着,可是等到日上中天也不見貴妃娘娘出面,中午十分才差人告訴他,後宮妃嫔不适宜面見外臣。
既然貴妃都不見了,那這個兒子确實是不得不留了,他就更不必再求人替他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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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如影的死期定在了五月二十一,正午,菜市口斬首示衆。
罪名是延誤軍機,不戰而退。
其實皇帝也接到了軍報,糧食發黴,将士因為天氣原因大片生病,謝如影臨危不懼,接任主帥之位,是實在沒辦法打了,為了保全百姓,才領着餘下的殘兵護送百姓去靈州避難。
是朝廷決策不利,是權貴之間的制衡鬥法。
可是皇帝怎麼可能有錯,更不可能承認自己的錯誤,所以必須有人為了這場戰敗負責。
謝如影必死無疑。
正午前的一刻,謝如影被押進了刑場,周遭圍着許多圍觀的百姓,人群嘈雜極了,說什麼的都有。聞笙的人混在了人群之中,看起來就像普通的看熱鬧的百姓,跟着他們一起指指點點說着什麼。
謝如影低着頭,眼神呆滞而空洞,沒有怨憤也沒有悲傷。
他此刻真真正正認識到了自己的天真和愚蠢,可惜,晚了。
楚聞笙沒有出現在刑場。
她在自己的院子裡,一大早慕容婷就被聞笙接了過來,此刻正呆呆木木地往嘴裡塞着糕點,僵硬地嚼着,像一個玩偶。
聞笙握住她的另一隻手,一言不發地陪着。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二人的鼻尖都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地上的影子也越來越短。
吱呀一聲,木門被打開。
松雪走進來,看了慕容婷一眼,從拱手的姿勢改成了福身。
“小姐,結束了。”
楚聞笙的肩膀頓時放松下來,悄悄舒了一口氣,卻猝不及防感受到手背上一涼。
慕容婷的眼淚一滴一滴掉下來,像短線的珠子,無意識的跌落。
她哭得沒有聲音,嘴裡的糕點也沒有停下咀嚼。
聞笙沒辦法告訴她,也不知道從何說起,靜靜地拉着她的手,用帕子給她拭去眼淚。
“好了,不哭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慕容婷很艱難地咽着口中的糕點,突然無端感到惡心,扶着桌子幹嘔起來。
她的未婚夫死了...
她是嫌棄過他沒有官職,對他恨鐵不成鋼,也曾經對他惡語相向,那是她知道,他一定會包容她的,他是她趕不走的。
可是她從沒想過,他會死。
而自己,連見他最後一面的勇氣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