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婚的聖旨是早上傳到楚家的,一道來的還有楚聞箫出嫁的安排。
楚聞箫封為公主,從皇宮出嫁,向帝後拜别,生父生母隻能作為百官與命婦參與朝賀。
而為了以示安撫,楚聞笙作為甯王妃的賜婚,就顯得格外隆重。皇帝的賞賜從府門外,分為兩撥,送進門内走向不同的院落,王夫人看着覺得無比刺心,像被人扼住咽喉一般難受。
昌平侯截然不同,他從早朝接到旨意開始,就笑得合不攏嘴,下朝之後一路聽了無數同僚的恭賀,走到府門口又看見這流水似的賞賜擡進來,他滿面紅光,腰杆子挺得筆直。
楚铮和王夫人之間又是一頓大吵,侯府上方如同籠罩着烏雲,氣氛格外沉重,可吵歸吵,誰都知道此事不可更改了。
府裡的所有人都在壓抑的氣氛裡,緊鑼密鼓地準備着東西。
楚聞箫出嫁之前,楚聞笙隻去見過她一次。
她問楚聞箫,那個畫師的事情該如何決斷。
楚聞箫沉默了很久很久,在聞笙的面前燒了他們二人畫過的所有畫、交換的所有詩文,那些不敢承認的情和所有無法确認的意,都随着楚聞箫的眼淚,和漫天燃起的紙灰,一同燒成了灰燼。
“請妹妹替我告訴他,山高水遠,此生勿念。”
聞笙如實轉告,卻還是在五月十五公主出嫁的日子,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白衣的畫師。楚聞箫身着嫁衣,坐在花轎之中從大街正中穿過,也不知道微風拂開車簾,她有沒有看見那個白色的影子。
楚聞箫跟着昌平侯夫妻,随帝後一道送公主至城門,送出盛京城帝後就要同百官止步,楚聞箫下車再拜,随後登上馬車,随着钺部使臣走遠,與她一同走的,還有大梁的使節和國書,以及身後一車又一車的布匹和種子。
回到昌平侯府已是華燈初上,王夫人的眼淚都要流盡了,腳步虛浮,幾乎難以穩住身形。楚铮一向都希望自己的女兒能給自己攀上更好的富貴,可真的嫁出了這個掌上明珠,他難得地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一到侯府就匆匆往書房去了,走之前支使聞笙送王夫人回房。
聞笙默默跟在王夫人身後,她與王夫人并沒有什麼可以聊的東西,二人一路無話,王夫人進了靜雅居的門,聞笙也不想進去陪她幹坐着,于是便向她行禮。
“母親,女兒就先告......”
啪——
面頰上傳來猝不及防的痛感,密密麻麻針刺一般,聞笙躲避不及時,下颌處被刮出一道紅印。
面前的王夫人雙眼布滿了通紅的血絲,瞪着雙眼看她,眼兩行淚從空洞的眼中留下,神情癫狂恍如惡鬼。
她不及聞笙高,隻能從下至上仰着頭看她。
聞笙僵硬地撫上自己的左臉,眼前的王夫人突然咯咯笑起來,一直笑到失了力氣斜靠在門框上。
“楚聞笙啊楚聞笙,你知道嗎,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再把你趕回山裡去,”她伸手打開聞笙的手,捏着她的下巴:“我做的最對的事情,就是任由楚铮把你換了!”
“哈哈哈哈哈......如果不是你,我的箫兒!箫兒怎麼會遠嫁和親,都是你!都是你!!”
她雙手揪住聞笙的衣領低聲嘶吼着,雙眼被怨毒充斥,面上青筋暴起,幾乎看不出她平日端莊溫婉的模樣。
聞笙被推着踉跄幾步,好半晌才不可置信地擡頭看她。
“你說......什麼?”
“什麼叫,任由楚铮把我換了......”
楚聞笙的聲音顫抖着,幾乎是很艱難的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什麼叫......她知道?
在楚聞笙的認知裡面,一直是楚铮看見妾室生下了男孩,想要一個出身好的、名正言順的嫡子,才換了她,讓聞笙做了妾生的庶女,可是如今王夫人親口說,她任由楚铮換了聞笙。
王夫人看着聞笙不解的神色,笑得更加瘋狂。
“是啊,我知道他換了你,我沒有阻止,哈哈哈哈哈哈還好我沒有阻止,你就是喪門星!!我生箫兒很順利,輪到你,差點要了我的命!”
“十年來,箫兒都好好的,偏偏你回來了,這才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出了這麼多禍事。”
“這甯王妃的位子,該是箫兒的,如果不是你回來,我的箫兒才是王妃!她才是王妃!”
“我從小就沒有苛待過你吃穿,你在山上住着的時候,财帛我也是每月如數送來,我待你還不夠好嗎?你還有什麼不滿足......”
“好?”楚聞笙聽到這些話,不禁冷笑出聲,一隻手揮開了王夫人揪住她衣領的雙手。
聞笙居高臨下看着她,王夫人一時間弱了氣勢,後退幾步。
“你...你要做什麼?來、來人,把她帶走。”
“全部都退下,退下!”
小丫鬟們左看右看,不知道該聽誰的,看見聞笙兇狠的眼神,心中一怵,還是哆哆嗦嗦地關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