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甯長公主抖索着翻看她呈上的那枚褪色的香囊。
蘭花紋路,裡層繡了心字,是她的心兒繡的。
“這是心兒的東西,柳綠的戶籍也還在我府中,大人盡可查看,隻是這人我暫且留下。勞煩韓大人和大理寺迅速查案,有任何進展,請務必告知本宮。”
韓知章拱手退下。
長公主雙目通紅,将香囊護在懷中,驸馬從外邊匆匆趕來,緊緊握住長公主的手。
“奴婢愧對小姐,愧對殿下,”她伏在地上,聲音哽咽道:“十二年了,奴婢被火燒過,被毒打過,可隻要一想到這條命是小姐救的,奴婢就無論如何都不能死。奴婢拖着這條命來見您,求您一定要給小姐做主,給她報仇啊。”
“說!一五一十的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殿下,十二年前小姐實在是不願和親西南,帶着奴婢漏夜出逃,不幸路遇歹人,将我二人擄走。地牢堅固,僅有一個狗洞,奴婢那時年幼鑽了出來,小姐她...卻沒能逃出。此後殿下與驸馬離京,那賊子從未放棄追殺,奴婢不信旁人,隻得在萬花樓毀了容貌苟活,今日終于能夠再次得見殿下,求殿下為小姐做主!”
她說得凄切,磕頭的聲音令人肝膽俱顫。水榭諸人都不由低頭拭淚,長公主夫婦更是痛不欲生。
“殿下...當初南蠻侵擾邊境,我大梁未必沒有一戰之力,就算是陛下忌憚我葉家,滿朝武将也不乏主動請纓之人。”驸馬的語氣變得失魂落魄。
“當年…是殿下與我,替陛下掃清障礙,助他登基的啊…”
聞笙垂下眼眸,她已經聽完了自己想聽的,剩下的就不是她該知道的東西了,于是随着婢女從側門離開。
天氣逐漸熱起來了,午後的太陽毒的讓人睜不開眼睛,可是聞笙總覺得陽光照在身上,也驅散不開心底的寒意。
那日,柳綠不問為何,隻一提為貞義縣主報仇,她就答應了。
她二十四歲的年紀,面容卻似三十餘歲滄桑。
流離十二年,隻為報仇,真的值得嗎?
“我們回去吧。”
是夜,昌平侯府的馬車停在了一座酒樓前。
王夫人并未如從前針對,楚聞笙午後一報備,侯府就為她備出一輛符合規制的普通馬車,護她出府。
小竹樓是這兩年來新開進盛京的酒樓,雖不算盛京中頭等好的,卻是勝在菜樣别緻精美,服務貼心周到。楚聞笙甫一進門,店中的小厮就殷勤地迎了上來,松雪拿出腰牌示意,掌櫃很快就現身将楚聞笙三人迎進了内院。
“屬下見過小姐。”
三年前,她的義母暴斃,聞人家發生了巨大的變動,她也被義兄設計趕走。她帶着自己的親信逃往靈州,三年裡,千難萬險拼湊出一個自己的組織。
一個月前,京中小竹樓傳信,告訴她昌平侯聯絡虞家并逐漸與五皇子黨走近,楚聞笙才倉促帶人從靈州日夜兼程趕回盛京。
“禀小姐,這幾日之間京中一切已經安排妥當,您平日除了來小竹樓,還可去通善藥坊和宋記香粉鋪子,如今那邊的掌櫃和工人,也全部是我們自己的人。”掌櫃遞上一匣信件,“隻消遣人每七日去一次,他們自會給您信報。”
“您要的藥材屬下已拿到,免得您多跑一趟惹的人生疑。”
“多謝孟掌櫃,京中諸事還得麻煩你。”藥材被孟掌櫃特意裝在食盒之中,楚聞笙親手接過。
楚聞笙為了不讓松雪和扶桑擔心,早将她們打發去後廚打包糕點了。
孟掌櫃是楚聞笙親自救的,他的家人也是她安排的去處,聞笙信得過,于是她開口問道:“您可有收到過松月來的密信,或是靈州那邊聽來的傳聞?”
孟掌櫃搖頭:“松月姑娘那邊,隻有送小雪姑娘來的時候遞來的話,想必您已經知曉。至于靈州,那邊一向安定,确實沒什麼消息。”
“那便勞煩您,将這封信寄給陳叔吧。另外,聞人熠改道南下,請務必替我緊盯他,若有異立刻來報。”
孟掌櫃連聲應是。
“對了,孟叔,我從靈州一路來的太急,這盛京的天氣幹燥,不知可有什麼緩解之法。我這幾日梨湯,銀耳羹喝的也不少,但是嗓子幹疼總也不見起色。”聞笙今天白日裡吃了一疊瓜子,到了晚上喉嚨更加難受。
孟掌櫃看她難得懊惱的表情不由失笑,隻是他也沒什麼好辦法,便建議她在房中多放些水碗,興許就能濕潤一些。
松雪和扶桑很快包好東西回來,她三人一同往侯府回去,離開了小竹樓,聞笙還是不免憂心松月。
當年聞人家東窗事發,義兄趕盡殺絕,是陳銳助她出逃。為此,她亦與陳銳做了交易,松月留在陳銳身邊,算作徒弟實為人質。
聞笙坐上馬車,揉了揉太陽穴。義母之死與聞人熠脫不了幹系,松月前世之死是為林二所為,扶桑與陶媽媽則是積勞成疾病逝,還有她的摯友、她的夫君,她自己,越是查下去越覺得這是一張遮天的大網。
她回到蓮華閣時,主院已經熄燈,她就沒有過去請安,隻将點心分了就歇下。隻是沒想到,第二日清早她正在忙自己的事情,底下的小丫頭着急忙慌跑進來,說老夫人指名了要她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