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一坐到教室,看到小組長在收作業,就頓感不妙。
“壞了!”大叫一聲就朝着隔壁班走去。
你說巧不巧,沒走出去兩步,就看到裡德也正迎面走來,手裡正拿着他的作業本。
“謝了,哥們兒!”晨星拿過作業本,看也沒看,就知道裡面肯定做滿了,像個戰勝的公雞一樣進了班,将作業本交給小組長。
同桌見了,打趣道:“喲!又讓裡德給你做作業了?這都多少回了?高低你不得叫人家一聲爸爸?”
“去你的!他叫我爸爸還差不多!”雖然得了便宜,但是這個年紀正是嘴上不肯吃虧的時候,被同桌這麼一埋汰,晨星趕緊找補道,“你别看這小子現在人五人六的,小時候可慫了,天天流着鼻涕跟在我身後跑,哥哥哥哥的叫,别提有多糟心了。”
“切,你咋不憶往昔憶到媽媽肚子裡去呢?你剛出生那會兒,他還在羊水裡,你都能喝奶了,他還要喝羊水,這麼說是不是顯得你更牛啊?”同桌怼起人來也是夠嘴賤,晨星這個好勝心是一下子就起來了。
晨星說:“那行啊,就說現在,你以為這小子就有多好嗎,一棍子打不出屁的家夥,除了會念書還會幹什麼啊?除了我,半個朋友都沒有,要不是我可憐他,天天跟他玩,他還成天孤零零一個呢,唉,你别說,這小子性格别提有多難搞了,沒有朋友是對的,要不是他能時不時幫我寫點作業,我都不樂意搭理他。”
晨星說完這話,就看到同桌在沖他擠眼,意識到不對,轉身,果然看到裡德就在門口,一雙漂亮的金色眼睛裡流露出受傷。
心跳頓時飙得老快,像是做了壞事被抓包,晨星立馬沖出去:“裡德!”
剛一沖出去,就看到班主任來了,沒有辦法,隻好老老實實進班了。
上課後不久,就将裡德那事給忘了,課間,和同桌又互怼了幾句,才猛然想起來。
雖然說也不是小孩了,而且這個年紀正是最固執最要面子最不願意低頭道歉的年紀,再加上一直以來,都是裡德老老實實跟在他身後,沒有他去哄的道理,但是,他隻是想要去看一眼,确認一下裡德沒有太傷心,這總沒有問題吧?
做賊一樣到了裡德班,在窗台上打探裡德的動向,結果卻并沒有看到裡德的人影。
可能上廁所去了吧?
晨星這樣想。
結果,裡德的後桌看見晨星,就一臉“來活了”的神情,揮舞着手沖晨星打招呼,說:“裡德剛剛見了你就氣沖沖跑了,說是不舒服要去保健室呢!”
“完蛋。”晨星心中大叫不妙,沖那個同學說了聲:“謝了哥們兒。”就沖去找人了。
去了保健室,卻沒有見到人,知道這小子肯定生大氣了,又把各個樓層的廁所都找了一遍,竟然沒找到人,心想怪了,又突然想,這小子不會要因為這點小事就跳樓吧?
急匆匆上了天台——什麼也沒看到。
“怪了,他還能去哪裡呢?”
現在想想,雖然從小一起長大,但是晨星對裡德其實一點也不了解,現在人丢了,他連對方去了哪裡都不知道。
想想自己這個哥哥做得還挺失敗的,雖然說确實很小的時候,因為比裡德大小半歲,身體發育要快一些,所以确實有一點哥哥的樣子,但是後來,開始上學之後吧,就大多是裡德在照顧自己了,自己明明在裡德身上讨到很多好處,剛剛卻還說那種屁話,真是越想,越覺得不應該。
又吵着将教室上上下下找了一圈,心想這小子該不會是回家去了吧?有沒有可能在回家路上一時想不開跳河呢?也不是不可能啊!因為這小子向來一根筋,他的世界那麼小,可能一點東西的崩塌都會要了他的命。
越想,越覺得心驚肉跳,當找到最後的儲藏室的時候,晨星的腿都有些站不穩了。
拉開最後那間儲藏室的門,晨星看到了那個窩在角落裡的混血小子。
金色的少年窩在儲藏室的一腳,這個年紀上身還沒有開始發育,手長腳長的,窩在角落裡,四肢蜷縮着,整個身體都可以埋進腿間,人又瘦,看起來真的是小小一隻,我見猶憐。
晨星心裡的石頭總算落地,擦了擦額頭的汗,沖了上去,将裡德圍繞住腦袋的手拉開,叫:“裡德,那個……對不起,我早上說了不該說的話,你,你能不能原諒我?”
裡德瞪了晨星一眼,拉開手後,發現他臉上竟然還有眼淚,他偏過頭去,不搭理晨星。
晨星突然意識到,雖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裡德一直撐着大哥哥的樣子保護自己照顧自己,但是其實本質大家都還是小孩子,所謂的成熟都是裝出來的。
頓時就覺得很心酸很愧疚,原本覺得再愛面子,再無法說出口無法做出來的事都可以做出來了,晨星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說:“真的,早上那些話不是我的本意,是因為我同桌激我,你知道的,我這人愛面子嘛,就說了幾句屁話,你要知道,咱們什麼關系啊?那麼鐵,我怎麼可能會嫌棄你?”
“我還……”哭得抽抽的裡德終于開口了,晨星大喜,耳朵湊過去聽裡德說話,裡德說,“我還給你帶了面包當早飯。”
晨星高興了,心想裡德這肯定是裡德願意原諒自己了,他說:“那面包呢?”
“我自己吃掉了。”裡德一面哭一面說,“我還給你帶了面包當早飯,再也不要給你帶了,還給你寫了作業,再也不要給你寫了,以後再也不要叫你起床上學了,你遲到就遲到吧,反正我性格又難搞,你又不願意搭理我。”
晨星聽了,臉頓時就耷拉下來了,心說他就知道這事沒有這麼容易,這洋鬼打小就難搞,這回自己紮紮實實惹到他了,還不知道要怎麼遭罪呢。
但是雖然知道前路艱辛,這不是有求于人嘛,該哄還是得哄,晨星又将裡德的手拿下來,說:“我都說了我錯了還不行嘛?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呗?真的,你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沒了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本來以為自己姿态都放這麼低了,裡德也該消消氣了,結果這小子一開口,就還是那幾句話:“再也不要給你買面包了,再也不要給你寫作業了,再也不要叫你起床了。”
晨星“嘶”了一聲,心想這倒黴孩子怎麼會倔成這樣呢?真是讓人火大啊!
“好啊!”晨星站起身,支棱起來了,他說,“不要就不要了,你當我多稀罕啊?這些事我自己難道幹不了嘛?最好你以後都不要跟我說話了,再也不要來找我玩了,不要叫我的名字,誰比誰狠啊真的是!”
說着,晨星就起身要離開。
一步,兩步,三步,他沒走一步,心裡都在默數,等着裡德叫住他。
可是直到他走到門口,裡德都沒叫住他,這回,慌的變成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