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強烈的情緒濃縮出來的一句擲地有聲的話，最後聽這句話的人反應卻非常平靜。
裡德眼睛還盯着手中的報紙，根本不理會晨星的發言。
晨星急了，沖上前去搶走裡德手中的報紙，他說：“我說我喜歡你，你聽到了嗎？就算和很多人睡過也依然最喜歡你，你不是我落魄時不得不去抱住的救命稻草，我是真的喜歡你，特别特别喜歡你。”
如此炙熱的告白，卻隻換來當事人淡淡的一句：“然後呢？”
“然後？”晨星被裡德的這一瞥弄得怯弱起來，剛才性質昂揚告白的勁頭已經完全沒有了，他說，“然後……然後我喜歡你啊，這麼重要的事你不應該給多一點反應嗎？”
“你要我給你怎樣的反應呢？說我很感動，說謝謝你喜歡我，還要說什麼？你說來我聽聽看。”
裡德完全就是一副不在乎的态度，晨星到此時此刻才終于确信，這個曾經願意為自己去犯罪，願意為了自己放棄生命的男人，現在已經完全不在乎自己了。
像是生命裡最重要的東西在流逝，就像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一樣，這種感覺有些像瀕死體驗，力氣随着生命力一起被抽走，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像是臨死前竭力想要抓住生的希望，晨星歇斯底裡地跨坐到裡德身上，抓住裡德的衣領，他大叫道：“我喜歡你啊混蛋，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冷淡？就因為我搶走了榮光球嗎？誰規定球就一定要屬于你們天使全族了？誰規定我就一定要一直做下等種族啊？憑什麼啊？憑什麼我做了上位者你就這樣對我了？你就是喜歡我一直在你下面，一直隻曉得讨好你，仰仗你活着是嗎？！你這混蛋，你根本從來就看不起我！”
“我看不起你，我看不起你會為你做那麼多事？三十年前的事有目共睹不必多提，就說幾個月前，我逃命路上都快要死了還會來想要救你離開阿爾法，沒有你我明明可以過着更好的生活。”
“好啊！承認了吧，你果然一直覺得我是你的拖累！”
“這難道不是事實嗎？！”
“……是，這是事實，而且我也有救過你啊，我給過你不亞于你的付出的熱烈的愛，為了愛你，也付出了很多的代價，可是沒有一個人覺得這是可以與你的付出等同的東西，可是我也已經幾乎付出了所有啊，你是大天使，失去一點東西所有人都覺得可惜，我呢，我失去一份工作，别人會覺得沒什麼，可是那是我賴以生存的基礎啊，我放棄了我的求生之路全心全意去愛你，去依附你，可是所有人都覺得我隻是在享福，沒有人去考慮我的不安。”
“你還要有怎樣的不安呢？我難道對你不夠好嗎？”
“你根本不會懂啊，我每天都會想，要是你哪天不愛我了怎麼辦呢？我該怎麼活下去呢？”
“這不是你搶球的原因！”
“怎麼不是呢？！我也想像你一樣，走到哪裡都能得到别人正視，我也想你可以像我仰視你那樣仰視我啊！”
“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應該是靠自身的努力，而不是靠一些下作手段！”
“管他什麼手段，隻要有用就行，你們老勸我說走正道，靠什麼自身的努力，我難道沒有努力過嗎？事實就是神給予我們魅魔的那樣少，你們這些高等物種依靠所謂的道德啊制度啊奪走更多，我拼了命的去上班，最後能夠找到的也隻是酒吧上班那樣的工作，你們卻從出生開始就注定可以走仕途，是啊，你們也努力了，可是你們努力的上限跟我們一樣嗎？不努力的下限又跟我們一樣嗎？隻會趾高氣昂地指責我們懶惰，不思進取，不走正道，可是正道于我們而言走得通嗎？！”
“你根本就沒有嘗試過怎麼知道走不通？天國還有很多的晉升通道啊。”
晨星苦笑一聲，說：“我跟你根本沒辦法溝通，換你來過幾天我的日子你就懂了。”
“我怎麼沒有過過呢？上學的時候也有實習去體驗底層物種的生活，确實非常辛苦，但是任何付出也會得到相應的回報，你根本就是懶！”
“苦一時跟苦一輩子根本是兩回事，而且你根本就不懂，就連你這強壯的身體都是神賜予你的，我們根本就沒有這些條件。”
“說來說去就是在給自己找借口。”
“行，行，你說得都對，什麼都是我的錯，你永遠是正确的，純潔無垢的天使怎麼可能會有錯？是我小人，我自私，我好高骛遠，偷了不屬于我的東西，但是那又怎麼樣呢？現在那東西就在我身上，我就是天國最厲害的存在，我想要對你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你無法拒絕。”說着，晨星就掀開被子，伸手去觸碰裡德腰腹。
裡德身上纏着很多的繃帶，乍然被晨星觸碰，很是驚恐，大叫道：“你給我滾開！我不想看到你！”
似乎是裡德頭次拒絕晨星的求歡，但是晨星不在意，此時此刻，他隻想要擁抱，想要擁有眼前的這個人，語言上無法說清的情緒就用身體來表達好了，就算有再多的隔閡，但是他們在床上的行為一直都很合拍。
可是裡德還是竭力推開他，說：“發情了就去找個獸人治治，碼頭有很多的獸人挑夫，他們力大東西也漂亮，不用在我這個傷者身上浪費時間。”
晨星有些難以置信，裡德竟然會說出來這樣的話，明明之前聽說自己和别人搞到一起都會發瘋到要殺人的家夥，現在竟然嚷嚷着讓自己去找别人睡？晨星的動作僵硬了，他說：“你說真的？我要真的去做了，你不要後悔。”
裡德笑了：“我有什麼要後悔的？你是頭回做這種事嗎？少來碰我，我看到你都覺得惡心，難以想象以前竟然會和你這種家夥做過那麼多次，真是餓久了什麼都吃得下。”
“餓久了什麼都吃得下？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聽不懂人話嗎？我的意思是你太差了，隻怪我當初太年輕不懂事，被你這種家夥騙了，現在我明白了，什麼情情愛愛都是假的，都是你用來騙球的手段而已。”
“你說愛是假的？我們睡那麼多次你說我愛你是假的？”
“不，我說我自己的愛是假的，隻是那時候太年輕，太有責任感，看到你被人欺負就忍不住上頭做出愚蠢的事，現在想想，我做的一切都隻是同情你，我們天使隻有大愛，情情愛愛之類的小愛可以理解，但是自己身上不會有。”
“你、說、什、麼？”是一字一句從嘴裡吐出來的難以置信的質問，這個和自己糾纏了這麼多年，生死契闊這麼多次的人突然跟他說，以前的愛都是假的，他其實從來沒有愛過自己？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他怎麼可能會信這種話？
“我說我從來沒喜歡過你這個人，現在在這樣的角度看你，才發現你是如此面目可憎，根本沒有一絲可愛之處。”
氣到幾乎當時就要打人，廢了很長的時間才按捺下心頭的怒火，勉強才張開嘴，說：“你說氣話。我才不信，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不想跟我做，不做就不做吧，我晚上再來給你換藥。”說着，晨星就從床上下來，要離開。
“不用了，”裡德說，“你放我離開，我會好得比什麼藥都快。”
“你先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晨星就當沒聽見似的關上了門。
房間裡還傳來裡德的叫喊聲：“我讓你放我離開聽到沒有？！”
晨星充耳不聞，下樓的時候臉上還挂着安慰的笑。
可是下了樓，情緒就很快繃不住，掉下淚來。
一開始還是小聲的啜泣，後來就變成了嚎啕大哭。
樓上的人叫了幾聲就不叫了，靜悄悄的，屋子裡隻剩樓下人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