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了你？”歹徒發出一聲冷笑，繼而是一聲怒吼，“憑什麼？！”

這聲怒吼将晨星吓得又不敢動又不敢哭了，就是呆呆地跪在地上望着歹徒，用濕漉漉的眼神來祈求歹徒的原諒。

但是很明顯，歹徒并不吃這套。

“你害我那麼多，說一句失憶就想将過往的一切都抹殺掉？”歹徒一面這麼叫着，一面對着晨星不住地拳打腳踢。

晨星隻能伸手護住腦袋，祈求着這突如其來的無妄之災能夠趕緊結束，仿佛聽不到也感覺不到，思緒也跟着陷入沉眠，以這樣的方式來逃避挨打的痛苦，這是晨星這二三十年來慣會的手段，但是這樣的手段也隻夠保護精神不要受到太重的創傷而已，身體上的創傷卻是實打實的無法逃避，直到歹徒一腳踢在他肚子上，血和晚飯一起不由自主吐在歹徒的鞋面上，歹徒這才停止，他滿帶嫌惡地松開手，後退一步，說：“你可真讓我感到惡心。”

歹徒走了，晨星還跪躺在地上，很久才緩過來。

身上的傷還在一陣陣地痛着，剛一站起來，鼻子就又開始流血，他用袖子擦了擦鼻血，就開始收拾地面，先将地上那些自己吐掉的晚飯掃幹淨，又開始用水擦洗地面，過幾天莉莉就又要來找他了，他不想讓莉莉看到家裡亂糟糟的。

等到幹完這些的時候，他出了一身的汗，打了點熱水，就泡進了熱水裡。

熱氣氤氲的他的思緒都跟着迷糊，迷迷茫茫地就想起了見到莉莉前的日子，仔細想想，平靜的日子其實也沒有過多久，差點就忘記了他本來是活在地獄裡的生物。

不知是因為身上的傷還是過去的回憶，不知不覺就流下淚來。

他用毛巾擦洗身上，毛巾所到之處幾乎沒有一塊好肉，并不是歹徒剛剛打的，都是一些陳傷，事實上，歹徒剛才都沒能在他身上留下幾個傷口，大部分都隻是一些淤青而已，這種程度的傷他早已經不覺得有什麼了，他身上最嚴重的傷其實是靠近脖子的一道口子，那時候，他的主人的一個客人喝醉了酒就開始發酒瘋，主人就讓他們這一群奴隸上去攔住客人，客人發酒瘋的時候打碎了一個瓷碗瞎比劃，碎裂的瓷片意外割傷了他的脖子，他當時躺在地上血流不止，失血到後面甚至痙攣，但是主人隻覺得他弄髒了地面覺得礙眼，讓人将他擡着扔出了屋子。

他不知道該慶幸那時候的寒冬讓他的傷口凝血更快，還是該痛恨那時候的寒冬讓他在門外幾乎葬身在大雪中，但是不管怎麼說，他都非常好運地活下來了。

明明已經愈合的傷口此刻卻突然一陣陣地跳動着疼了起來，那時瀕臨死亡的恐懼也再度襲來，這讓他忍不住将身體沒入熱水中，用手緊緊按住了脖子上的傷口。

許是這陣子在莉莉的身邊呆了太久，被她溫柔的愛滋潤着，便一直忘記了從前他是過着怎樣的生活。

愛與痛的來回拉扯間，他又忍不住在木桶中哭出了聲。

外頭傳來呼呼的風聲，吹得窗戶也來回作響，他意識到奇怪，他明明應該是将窗戶關起來了的，扭頭去看，卻看到了那個去而複返的歹徒！

歹徒站在房間中間，眉頭緊皺，眸光輕顫，用他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

“你……你怎麼會變成這幅樣子？”歹徒緩緩出聲，那聲音打着顫，藏着重重他聽不懂的情緒，卻是驚訝，克制，還有，憐惜……

晨星吓得再度尖叫出聲，更深地往木桶裡鑽去，就好像這水可以保護自己免遭其害一樣。

他在水裡憋了很久，久到實在憋不住，以為自己就要溺斃在木桶中的時候，才不由自主從木桶中冒出頭來呼吸。

這次冒頭，卻見屋子裡空無一人，好似方才看到的歹徒隻是他的錯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