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好不容易爬上天窗,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兩個血人在地上滾成一團,其中一個被另一個按着打。
她的臉霎時血色盡褪,下意識摸出腰間的手/槍。
隻要殺了‘銜尾蛇’,梵澈就安全了。
可是……可是……
離這麼遠,更别提兩人還扭打成一團,一會兒這個在上,一會兒那個在上,肉眼根本看不清啊!
要是一個失誤,被開了洞的,就不是‘銜尾蛇’,而是梵澈了!
她的手顫抖着,遲遲按不下扳機。
“薛嘉姐姐!”底下的安瑜大喊道,“情況怎麼樣?”
“很不好……我得開/槍……可是……”薛嘉語無倫次地道,“我害怕……”
“别害怕!”安瑜喊道,“他的性命現在交給了你,你跟我說過,他是你的守護神,現在,該你守護他了!”
空氣好像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空氣中血腥味濃得泛甜。
梵澈昔日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别害怕,隻要看向靶子就好,我一直在你身邊。”
薛嘉的眼睛被堅定所籠罩,她深吸一口氣,按下扳機。
‘砰!’
地上的兩個血人同時不動了。
薛嘉隻覺腦袋‘嗡’一聲,大腦一片空白,呆在原地,差點從地上掉下來。
過了幾秒鐘,一個血人踹開壓在他身上的那個,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笑着看向她。
“小嘉……你的槍法……真準啊。”
薛嘉頓時睜大眼睛,驟然激烈的心跳聲蓋過了一切思緒,她肩膀一顫一顫的,嚎啕大哭,哭得嗓子都啞了。
“嗚……小澈!你還活着……太好了!我馬上就來找你!馬上!嗚嗚……”
過了半個小時,倉庫門才終于被衆人合力撞開。
梵澈靜靜地躺在地上,兩個眼睛毫無焦距,木然地看着天花闆,旁邊,是早已失去呼吸的‘銜尾蛇’。
随着鐵門被一寸寸推開,粘稠的陽光沿着地闆緩緩流動,漫過他浸在血泊裡的手,漫過他瘦弱的身軀,漫過他紅紫腫脹的臉。
薛嘉一下子撲了過去,将他緊緊抱在懷裡,毫不顧他身上的血弄髒了自己的衣服。
“真是的!倒是先止血啊!不要命了嗎?”
梵澈安靜地看着她,看着她通紅的眼睛,看着她哭着給他包紮傷口,看着陽光在她臉上投下溫暖的光影。
“怎麼不說話?不會被打傻了吧?”薛嘉擔心地撫着他的臉頰,“啊……臉都被打成這樣了,疼不疼啊,我給你吹吹?”
梵澈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她。
薛嘉着急了:“你說話啊!壞了,難道被灌啞藥了?天殺的‘銜尾蛇’!要不是死了,高低得揍他一頓出氣!小澈,你别吓我啊!”
梵澈終于說話了,嗓音沙啞,帶着撒嬌般的意味:“好疼……”
薛嘉喜極而泣:“太好了!沒傻也沒啞!”
她抱緊梵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不知道……剛才我開/槍的時候有多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一個手滑打到你……嗚嗚嗚嗚……以後别再這樣了……我心髒病都要吓出來了……”
梵澈愣了愣,然後彎起唇角,輕輕地蹭了蹭她的脖頸,低聲道:“都結束了……”
薛嘉吸了吸鼻子道:“是啊……都結束了……不論是軍火組織……還是‘黑手’雇傭兵團……”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梵澈輕聲道,“我隻是在想……或許……我該退出了……”
薛嘉一怔。
“我是有罪的人,我知道……不管原因是什麼,但就結果來看,我奪走了許多人的性命,他們也是别人的兒子,别人的父親,别人的戀人,他們死後,會有很多人悲傷痛苦……”
“‘銜尾蛇’沒有錯,殺了人的人,就算被殺死,也是罪有應得……如果當初,我沒有殺死他的哥哥,或許……現在的他,會是個快樂的普通人,而不是懷着仇恨的傭兵之王……”
“我造了很多孽……我毀了很多個家庭……我的罪孽,已經恕無可恕,一定會墜落到地獄裡……”
薛嘉帶着哭腔道:“不要那麼想……以前的你沒有其他選擇……”
“是啊……”梵澈輕輕說道,“以前……我沒得選……可現在,我想當個好人……”
迎面而來的陽光灼燒着梵澈的眼球,他卻眨也不眨,黑色的眼眸一點雜質也沒有,比最昂貴的黑曜石還純淨。
“……那就,當個好人吧,”薛嘉更緊地抱住他,“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陽光落在兩人身上,交纏的影子仿佛在接吻
兩個月後。
“這就要走了嗎?”
溫晨靠在牆上,眼神冷清,卻暗藏着不舍。
“嗯,”梵澈點了點頭,“再不回去,我哥就要急了。”
溫晨歎了一口氣:“你真的想好了嗎……當時為這個軍工廠跑前跑後,忙得幾天幾夜沒合眼,現在,說不幹就不幹了?”
梵澈垂下眼睫,低聲道:“我想回到陽光下……雖然不知道,現在的我有沒有那個資格……”
“如果是你,一定可以的,”溫晨難得地笑了,“那,軍工廠就交給我了,我會好好經營的,讓它成為日後亞洲第一軍火組織。”
一旁的薛嘉感慨道:“溫醫生真是全能。”
安瑜笑嘻嘻地說道:“溫晨去旅遊,天黑找不到住所,就來到一個農家,敲門說想要借宿一晚,裡面的老大爺敲門問‘誰要借宿’,他對着門喊‘雇傭兵、醫生、軍工廠廠長’,老大爺啪地把門關上‘人太多,住不下!’”
梵澈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倒是旁邊的薛嘉沒忍住,“噗嗤”笑了出聲。
溫晨一臉無語,對安瑜道:“我聽薛小姐說,你準備定居在華夏?”
“對,華夏是個和平繁榮的地方,我很喜歡那裡,我會帶着那個人的遺願,替他看遍世間所有風景。”
“你們都走了,還真有點孤單……”
“不是還有Ntx陪着你?”
“别說他了!”溫晨瞬間咬牙切齒,“他吵得要死,睡覺打呼噜跟拖拉機似的,一醒來,就四處溜達給我惹事,上次把牆打了個洞,上上次把車門把手扳掉了,還有上上上次……”
眼見他開始喋喋不休地唠叨,安瑜推着薛嘉往前走:“姐姐,别理他了,我們快走吧。”
“啊?哦哦……”
“小嘉,等等我!”
溫晨說了半天,擡起頭卻發現,面前已經空無一人。
……這群沒良心的!
“Plague,人都上飛機了,還看?就這麼舍不得?”
身後,傳來了熟悉得讓人生厭的聲音。
“哈哈哈哈哈,”Ntx爽朗地大笑着,摟住他的肩膀,“以後,就是咱哥倆相依為命了!”
溫晨的嘴角抽了抽:“不會說成語可以别說。”
“哎哎,”Ntx忽然擠眉弄眼,“我看你對那個叫安瑜的小姑娘很照顧嘛,是不是暗戀人家?”
“離遠點,”溫晨嫌棄地推開他的臉,“我是受人之托——不過,那個女孩确實很堅強,很勇敢。”
“我注意到了,她看你時總帶着笑,嘿嘿,我看有戲。”
“比起看我,你更應該看看身邊有沒有可疑的人,”溫晨涼涼地道,“上次出了一個叛徒,讓我們損失慘重,我不希望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嗨……那是意外,我拿他當過命的兄弟,誰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