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想不起來了,記憶中,隻有淅淅瀝瀝的雨。
小巷,屋檐下,少年正拿濕淋淋的袖子擦拭着臉上的血,他半垂眼睫,面無表情,唇色白得發青。
薛嘉打着傘經過,看到少年的時候,恍惚了片刻,然後走過去。
“齊漾?”
他轉過臉,本來冰冷的眼神,在觸及她的刹那,一下子變得喜悅:“是你!”
“你又和人打架了?”
薛嘉歪了歪頭,随着她的動作,傘面輕晃,幾滴雨濺在了少年臉上。
“……是他們先挑釁我的。”
“唉……”薛嘉收起傘,搖了搖頭,“上次齊叔叔和阿姨來家裡,還說起你,說你現在很叛逆,一點都不聽話,讓人頭疼。”
齊漾抿着唇道:“管他們什麼事。”
“他們是你的父母呀。”
“我不承認!”齊漾一下子變得很不高興,“他們是齊悠然的父母,不是我的。”
齊悠然,是齊漾繼母和前夫的兒子,隻比齊漾小了兩歲,聰慧活潑,很得齊父齊母的寵愛。
“好啦,都成這樣了,還氣鼓鼓的,”薛嘉抽出紙巾遞給他,“擦擦血。”
他别别扭扭地接過紙巾,胡亂抹了抹,反而讓血漬在臉頰暈得更開,像是打翻顔料盒的花臉貓。
薛嘉不由得“噗嗤”笑了一聲:“你會不會擦臉啊。”
他愣了愣,一臉不解。
她從兜裡掏出鏡子,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你看。”
他頓時一臉窘迫,尴尬地不做聲了。
薛嘉歎了一口氣,把傘丢在地上,親自抽出一張紙巾,湊近他,踮起腳,一隻手固定住他的下巴,另一隻手在他的臉上來回擦拭。
“哎哎,别後退呀,我擦不幹淨了。”
少年紅着臉,眼神閃躲,不敢看她。
薛嘉把紙巾丢進垃圾桶裡,随口說道:“你得換身衣服了,袖子上全是血。”
齊漾點了點頭,很聽話地脫下外套,扔在地上,他身上隻穿了件單薄的白背心,透出隐約的肉色。
薛嘉呆住,然後臉唰地紅了:“大庭廣衆之下,你脫什麼衣服啊!”
“不是你讓我脫的嗎?”
“……流/氓,早知道不管你了。”
薛嘉瞪了他一眼,想撿起傘離開,齊漾卻在這時抓住她的胳膊,神情是藏不住的歡喜。
“這是我們認識十幾年來,你第一次對我說這麼多話,原來你不讨厭我。”
“我不讨厭你,也不喜歡你,我隻是在日行一善。”
“可是,沒人要我了,”齊漾看着她的眼睛,“他們都隻關注齊悠然,沒有人在乎我,你……願意收留我嗎?”
薛嘉沒好氣地道:“你又不是小動物,我怎麼收留你。”
“好吧……”齊漾滿眼失落,忽然從兜裡掏出一個貓咪形狀的石膏擺件,“那你能收留它嗎,就當是……拿它代替我。”
薛嘉接過擺件,随口問道:“你現在,有沒有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還沒有……但是,快了。”
“我也快了,你會見證到最後的,對嗎?”薛嘉嫣然一笑,拿起地上的傘,“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齊漾揮揮手,笑容滿面:“好,再見,早點回家,這一帶挺亂的。”
離開了那條街,薛嘉歎了一口氣,今天是瞞着媽媽偷偷出來的,連日的宴會讓她疲憊不已,要是再不出來透透風,就要悶死了。
她拿出小貓擺件,在手上随意把玩,貓咪的眼珠很黑,似乎不是石膏材質的。
她有些好奇,站在路燈下,停下腳步,想要仔細看看。
就在這時。
有個黑影迅速掠到她身後,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從身後牢牢禁锢住,傘落在地上,染上點點污水。
“對不起,小姐,可你知道的太多了。”
薛嘉茫然地道:“你要殺了我嗎?”
“不不,當然不是,”身後的女人笑着說道,“我隻是希望你能遺忘一些東西,比如……今天和他的相遇。”
薛嘉愣住,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眼前出現一個懷表,搖來搖去,逐漸模糊成一團,耳邊響起女人吟唱般的聲音,她的意識頓時飄遠。
“忘掉吧,和齊漾的相遇,這是為他好,也是為你好。”
身後,傳來少年壓抑着怒氣的聲音:“伊璐莎,你在幹什麼?”
“如你所見,我給她做了催眠,”金發碧眼的女人平靜地說道,“你還記得之前對我的承諾嗎,一起把軍火組織做大做強,占據東南亞的市場。”
“我當然記得!”
“我知道,我們三個人,一直都是各懷鬼胎,不管是你,還是威爾森,我還知道,你暗中收購了一個即将倒閉的賭場,我不知道你要幹什麼,我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