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時棋把牆壁鑿出個半弧形的洞口,土屑石子滾落遍地,還有一顆兇狠地擦過眼角,産生火辣辣的刺痛感。
他煞無其事地撫過輕微破皮的眼角,淡淡呲了呲牙。
重新打亮手電筒,沖呆若木雞的菲溫爾說:“走吧,進去看看。”
這是菲溫爾鮮少見過的粗莽行徑,他正了正胸口的衣襟,維系早已坍塌的冷靜,輕聲提醒:“慢點。”
牆壁後邊是一方異常狹窄的空間,堪堪容納下他們兩個。
腳下是風幹的顔料堆,鞋底踩上去無比堅硬。
而鼻尖環繞着嗆鼻的黴味兒,還有顔料常年悶堵引發的臭氣。
那股味道像是直接越過口鼻貫穿進喉嚨一樣,十分冒昧。
“舉着。”鐘時棋将手電筒遞給菲溫爾,“幫我打下光。”
菲溫爾不懂但照做,高舉手電筒直沖眼前壁畫。
“這幅壁畫采用的是油彩,筆觸層次分明,質地沉穩細膩,不褪色,看起來像是民國時期常用到的顔料。不過——”
他皺起眉頭,蔥白的手指怼在壁畫上,語氣疑惑地說:“這幅畫跟打碎的那副并無不同,所以拍賣行為什麼會把它隐藏在壁畫之下呢?”
饒是現實裡看過鐘時棋數場鑒寶直播的菲溫爾,也陷入壁畫疑雲,“或許這裡根本就沒有‘神禱’?”
鐘時棋迅速否認:“不可能,你可以說沒有神明,但在這裡‘神禱’必然存在。”
彩光燈下,鐘時棋的輪廓更顯深邃,淡如水的眉眼蕩漾着不可言說的自然美色。
連菲溫爾都看得略顯入迷。
“因為所謂‘神禱’本質上就是由公民塑造并拍出天價的‘人造神’。”
菲溫爾點頭,收回赤白的視線:“你的觀點較為合理,但迄今我們都沒發現真正的‘神禱’長什麼樣,或者說,”
他眼神暗去一瞬,淺金棕的瞳孔儲滿疑問與不解,“我們還沒真正入局。”
“也許吧。”鐘時棋并未正面答疑解惑,反而是把疑點推到更高點,“但至少天花闆星洞裡的那幅畫可能是真的。”
砰、砰、砰、
辦公室外槍聲不斷。
無意中給他們增添了些許壓力。
瞧着菲溫爾一臉茫然又絞盡腦汁思考的模樣,鐘時棋寬慰似的拍上他寬厚的肩膀說:“我有個點子。”
菲溫爾眼睛活像突然擦着的火柴,蹭得亮起來,“什麼點子?”
鐘時棋:“把這幅壁畫也砸了。”
菲溫爾:“哥們你怕不是癫子吧?”
“真要砸?”菲溫爾知道他言出必行,臉色認真起來,“我看這畫不像假的。”
“開玩笑。”鐘時棋笑道。
由于視覺下降的原因,鐘時棋的眼神在弱光下顯得不太敏銳,隻能頻繁借助現有的工具。
他摘下紅外相機,把眼前這幅毫無亮點的壁畫拍攝下來,旁邊菲溫爾自言自語聲和門外打鬥聲不止。
“把光移過來一點。”鐘時棋低頭查看照片。
菲溫爾從容地遞過去,卻在跟他一同瞥見照片時,不由自主地發出震驚的聲音,“天呐!這......”
鐘時棋表情更加嚴峻,甚至一向毫無波瀾的眼底,湧動出無法形容的震撼、吃驚且痛苦的神色。
再正常不過的一張照片中,由油彩刻畫出的壁畫之上,竟有數十顆人頭顯影出來,他們擁擠的排列在畫上,每張臉都是稚氣未脫,每張臉都充滿困惑及求救的無助神情。
“這是......”菲溫爾嘴唇都在顫抖,咬的發了白,“‘神禱’。”
鐘時棋嗓音幹澀,眼瞳蒙上一層霧色,“是,是‘神禱’。”
壁畫左下角清晰的留有名字——神禱。
而這些人頭的性别無不例外全是女性面孔。
或者說是被刻意打造成的女性容貌。
菲溫爾臉色慘白的指着最左邊的人頭說道:“這個好像是我......”
“是你。”鐘時棋閉了閉眼,中間位置最顯眼的人頭是他自己。
是他年僅二十歲時的樣子,俊挺的五官滿是細細碎碎的劃痕,頭發被剃了一半,餘下的男不男女不女的留在頭上,嘴唇抹着鮮豔的大紅色口紅,眼睛卻是黑到看不到一丁點眼白。
其餘面孔中也囊括本場參與遊戲副本的全部鑒寶師。
“這是什麼意思?”菲溫爾聲線抖得不成樣子,“我們每個人都是‘神女’嗎?”
鐘時棋搖頭,内心晦澀,跟壓上數座山峰般沉重,他長舒一口氣,艱難地摸住壁畫邊緣,“暫時還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