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真理奈嘴上這麼說着,但手掌按在表情還有些不服氣的少年頭上,表情卻極度溫和寵溺,完全看不出是真心感覺到抱歉。
怎麼看,都覺得礙眼。
禅院甚爾頓時因為這副畫面而感覺到如坐針氈。
每當他闖入到這兩人之間,那種濃厚的親密氛圍,無論如何都令他忽略不了,且化為尖刺,恒立在心頭。
……啧。
男人面色懶散地摸着脖子。在五條悟的目光下,他笑着吐出一句:“我還沒閑到要和一個小鬼較真。”
***
事實上,真理奈知道五條悟吱哇亂叫也是情有可原。
畢竟,這麼寬敞的大平層,平時都是五條悟一個人打理。
墩地掃地之類的……也不過是一些體力活,對他來說輕輕松松。但像是打掃玻璃門上的水漬以及牆角堆積的灰塵啦,掖住沙發套的四個角啦……之類的事情,就非常瑣碎麻煩了。
真理奈早就和他提議過,訂購家政服務,或者是從家中請過來幾位傭人定時打掃之類的,但都被少年一口否決。
沒辦法啊,他實在不喜歡别人進入家裡。
對五條悟來說,這是隻有彼此兩人可以踏入的“共同領地”。除了對方以外,所有人都不能插足進來。
之所以能夠發現這件事,還是因為五條悟當初搬到東京,知道真理奈想讓夏油傑過來後,他小發雷霆了幾秒。
但真理奈其實并不反感他的這種堪稱“占有欲”的可愛行為。
所以,她當初約了夏油傑改天見面。
所以,她默認了對方并不增添任何待客用品的行為。
但家務……
家務她是不會做的。
即便如此,少年仍然樂此不疲。
回想到對方的笑臉,真理奈也突然輕笑一聲。
“抱歉呢,甚爾先生。”她說,“悟不是個壞孩子。他隻是……有點不擅長和其他人相處。”
逆着陽光,真理奈的臉龐并不真切,模糊而朦胧。
站立在玄關處的男人微微眯起眼睛,躲避刺過來的光線。
他拄着門,沉默了好一會兒。
在這期間,那雙眸子靜靜地盯着她。
“呵……”
他微扯唇角。
“我想,‘恩人小姐’可能誤會了一件事。”
“其實,關于六眼的事,我并不是很在意。”
高大的身影轉身,留給她一個沉靜的背影。
“……”
不過是一次眨動雙眼,碎發便從耳後垂落至臉頰。
真理奈在掖起碎發時,從他的脊背上收回目光。
樓道的景象被門扉隔絕在外,什麼都看不到了。
***
禅院甚爾離開後,五條悟賭氣般鼓着的臉頰仍未恢複平整。
杏仁狀的美甲尖端湊過去,在那包子臉上戳了戳。
“再這樣下去,就要變成河豚啦。”
少年冷哼一聲,依舊雙手環胸,轉過臉去。
“真生氣啦?”
“沒生氣啊。”
剛準備松口氣,真理奈便聽到五條悟緊接着說:“叛逆期到了,比較喜怒無常而已。”
“……”
真理奈發覺他是真的不開心了。本來是用來随口客套的話,被他記住,用來搪塞自己。平時最喜歡的奶茶,今天替他泡好了,杯中的水位卻不曾減少分毫。
剛從玄關處送客回來的真理奈有些無言。
柔軟的沙發因為她的落座而陷入一塊,連帶着少年的肩膀都起伏了一下,發絲微微晃動。
以前,真理奈與五條悟跪坐在檐廊時,和服下擺會掃過少年緊繃的膝蓋。
但如今到了東京,繁複的和服早已被更具現代氣息的便衣所取代,這種情景也隻能隐匿于記憶深處。
發覺到這一點後,五條悟喉結有些顫動。
“你到底還記不記得曾答應過我的事?”
“什麼?”
“……喂!”
眼見着對方的唇上留下被牙齒咬過的痕迹,真理奈不再逗他,用掰開他嘴巴的動作來阻止他這個行為。
“我認為問出這個問題的悟非常過分噢。”
“明明我認真兌現了曾經的諾言,已經和悟從京都搬到了這裡。”
五條悟有些急了:“但我問的不是這個!”
說話間,嘴唇扯開齒痕,引起一陣火辣辣的麻木感覺。
真理奈垂着眸鉗住他的下巴,盯着泛起鮮紅的口子好一會。
見她不說話,五條悟心髒直跳。
他有點害怕聽到某種答案。
“……你不想再和我待在一起了嗎?”低沉的細語從兩片唇瓣中洩出來。
真理奈站起身,歎了口氣。“為什麼這麼說?”
像是确認到了某種答案,少年絞着手指低頭。
“……”
聽不到回複,真理奈不再去看他的頭頂。
鞋底與地面摩擦的聲音響起,像是踩在五條悟的心上。甚至這種節奏逐漸與他的心跳同步。
意識到對方又走回來的時候,他感覺到喉嚨幹澀起來。
雙手溫柔地撬開他的唇齒,将藥丸塞進去。
五條悟下意識吞咽起來,但真理奈适時舉着湯勺,抵在他唇邊。
“張嘴。”
他沉默着喝下一口奶茶。
還溫着。沒加糖,不算苦,隻是茶味比較重,但早就習慣了加糖的他不太能适應。
室内靜了幾秒,唯有湯勺輕叩杯壁的脆響,以及他喉頭滾動的吞咽聲在空氣中若有若無地飄蕩。
像是有些難為情,五條悟突然别過頭去。
止痛藥咽下去了,真理奈也沒再強求他繼續喝,幹脆将茶杯放下。
耳邊,傳來對方莫名沉重的呼吸聲。
經過醞釀,五條悟啞着聲音啟唇。
“……我看見了。”
積壓着的情緒,隻需要這一道口子,就斷斷續續噴湧出來。
他越說,語氣越急促:“你們兩個人……嘴唇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