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話家常般的口吻，卻引領着五條悟的眼前浮現起那一日遊戲廳的霓虹色彩。

所以，當時自己因為技術太菜，輸掉遊戲而謊稱玩夠了的時候，真理奈雖然表面上答應了，但其實什麼都知道？

他的小心思全部都暴露無遺？

就這麼，在真理奈的眼下無所遁形？

“……我知道了。”

随着點頭，斑斓的景色模糊起來。

他擡眸望過去，接了個完全不搭邊的問題：“真理奈，你最喜歡我哪一點？”

真理奈默然片刻，不甚明白他為何會在這時提出這樣一個問題。但她通過觀察，發現少年的神色認真，還是老老實實的答：“全部？”

“欸？”五條悟愣了愣，眼睛明亮起來。但轉瞬，他又糾結地蹙眉：“糟糕，這就有些難辦了……”

“？”

“我原本是想着，真理奈對我這麼好，我也要多回饋一些東西，讓你開心才行——比如你很喜歡的某種舉動之類的。”他說，“但是真理奈喜歡我的全部，這可怎麼辦呢？我應該以那種舉動為重點？”

“…………”怎麼說呢，不愧是你，五條悟。

真理奈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發洩着吐槽欲一般地揉了揉他的頭。

少年發型淩亂，但絲毫不惱，反而揚起明媚的笑來。

“謝謝你，真理奈。”

“我很喜歡。”

“也很高興。”

金紅色的波紋洋洋灑灑，傾瀉而下。他的聲音，也很快飄散在風中。

庭院中，真理奈輕輕眯起眼睛，像是突然被餘晖所晃到。

＊＊＊

初夏。

墜落的櫻花被仆人們打掃幹淨。

真理奈站在池塘邊，随手灑下幾塊魚餌。

各式顔色的金魚争前奪後的遊過來，于水面張開嘴，狼吞虎咽。

水面蕩漾，波光粼粼，倒映出她含笑的面龐。

有侍女走過來：“真理奈大人，禅院家的直哉少爺邀請您，攜悟大人前往禅院本宅一叙。”

“他隻說了這句話嗎？”真理奈展臂，又投下一把魚餌。

“不。他還說……最近學有所成，想和悟大人進行切磋。”

“我知道了。”一小包魚餌全被金魚吞進肚子。她接過手帕，垂眸擦拭好每一根手指。“跟他說‘沒空’。”

“……好的。”

侍女遠去，真理奈才擡起頭，重新對身側的兩個人翹起唇：“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東京，可是很有趣的哦。”

站在她身旁的兩人，已凝視她側影良久。如今與其正面相對，被那雙黑洞一般的眸子鎖定，卻反而有些不習慣，帶來耳邊似有轟鳴的眩暈感。

“是的。”留着棕發的五條純率先笑了笑，看上去有些假。“我們在京都呆慣了，怕是去不了東京。”

與她所并肩的五條正宗也連忙出言附和：“沒錯。真理奈大人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實在是……請恕我二人難以接受。”

真理奈挂着笑回望二人，看得他們額頭和鬓角滲出薄薄的細汗。

在如今的五條家，沒人能拒絕真理奈的要求。

自從她引入了現代科技之後，一切都變得與衆不同。

族中的咒術師們任務效率飙升，逼迫的其他家族也不得不投身于這種洪流之中。

而她，也借此，在族内一衆高層中脫穎而出，成為了掌管着最高權能的“代理家主”。

曾經，有不少長輩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但隻需要經過時間的發酵，那群人的态度就慢慢軟化下來，對她俯首稱臣。

像某種傳染疾病一樣，隻要接觸過她，便沒人能不去敬愛她。

而面對她的微笑，那看似風平浪靜，溫柔無暇的神情……兩人卻由衷地，對此感受到恐懼。

怪物。

酷似于天災的存在。

對視間，五條正宗白發飛舞。他艱難扯開已然幹澀的喉嚨：“如果這是真理奈大人的命令的話……”

“不，就到此為止吧。”

微風吹拂。輕甜的口吻，甘美的嗓音，以及兩顆愈加沉重的心髒，全部都輕飄飄地落地。

“如果不是‘自願’的話，悟是不會感覺到開心的呢。”

她挽起鬓角的碎發，眉眼依舊柔和。

“回去吧。”

在這道聲音中，兩人的表情漸漸緩和下來。他們怔忪着轉過身，宛若夢遊般擡起腳步。

直到遠去許久，真理奈還能看到那兩抹背影，像是猛然回神一般，顫栗幾下。

宛若惡作劇成功的孩子，她勾起塗滿唇脂的嘴。

“真是難辦呢，隻有我願意陪着某個人搬去東京。”

她悄無聲息地移步至坐在回廊上托腮出神的五條悟身邊，點了點對方不太平靜的眉尾。

完全沒有一丁點遺憾和為難的口吻喚回他的心神。

雪發輕微聳動，澄澈的天穹便倒映出她的面龐。

她湊過去：“會寂寞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