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會逃跑呢。”

少年呢喃着，踢開腳尖的細小石子。

＊＊＊

[你的回答得到了【五條悟】的認可。]

[【五條悟】記住了你的回答。]

[遊戲系統提示：【誓約】是很重要的。請認真對待【誓約】。]

真理奈無視不斷蹦出的遊戲提示，帶領着五條悟一直向前。

等兩人穿過漫長的坡道，出現在視野中的人流便明顯開始增多。

西裝革履的工作者接聽電話，目不轉睛地走過；亦或是不時低頭，查看腕間的手表。

和匆忙的身影們不同，洋溢着笑臉的學生們也成群結隊，有的還穿着校服，有的則是更為時尚的休閑裝扮，互相推搡嬉笑着。

斑馬線對面的紅綠燈不停閃爍，等他倆走到路口時，正好切換為禁行的紅色。

鬼使神差的，真理奈聯想到禅院甚爾曾向她吐露過的“東京”。

一切都是如此合适。

分毫不差。

也許，就在現在——她與對方隔着時空與時光，見到了同一片風景，也說不定呢？

奇妙的感觸籠罩在真理奈的周身，她卻并不反感，反而趨向于享受。

稍顯昏暗的天色裡，一切都變得有些模糊。面前，車尾的燈光被拖出長長的尾巴。耳邊，又響起此起彼伏的鳴笛聲。

不知是不是被這種混亂失真的畫面晃到眼睛，她注意到身旁的五條悟舉起手，揉了揉眼睛。

真理奈本想在這時跟他說說話，餘光卻在這時瞥到某種熟悉的翠綠。

原本預設好的動作被阻塞——她下意識的、如同被牽引一般，用目光追尋過去。

短暫的消失在人群中後，那抹亮色又安靜地跑出來——比記憶中要更加利落的短發依舊柔順地貼在那人臉頰。不過一兩年的時光，他的身形似乎又拉長了些，臉型也更具棱角。裹在身上的，卻不再是她以前常見到的和服，亦或者驅俱留隊的隊服，而是不算平整、但沒有污漬的夾克。外套表層，兩隻兜袋被他的手掌塞得鼓鼓囊囊，但興許因為姿态利索，并沒有給邋遢之感，反而平添幾分随性。

冷淡的神色，緊繃的側臉，熟悉而又陌生。

“……”

啊、這樣說來，她确實有聽到過禅院家有人叛逃的傳言。

所以，果然是甚爾先生嗎？

在東京，這種戲碼似乎不夠罕見，更稱不上是獨特。真理奈難免生出一種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覺。

“真理奈？”

恰在此時，少年的嗓音打斷了真理奈的遐思。

五條悟早已跟随着真理奈的步伐，停伫下來。他就站在真理奈手側。一頭白發，因為過于柔軟，而随着扭頭的動作而微微晃動。

“……”

真理奈默然片刻。

在如同從遙遠時光後穿梭而來的呼喚中，她感受到眼皮莫名的沉重。狹長雙眸十分機械地開合兩下，激發出來的，并非所謂生理性的淚水，而是更為艱澀的聲音——

“沒事。”她說。

在那期間，真理奈沒有一次，遵循着五條悟的聲音望過去，觀摩他的臉色。

影影綽綽的海洋之中，囊括着許多人的面孔。但真理奈，還是将目光精準地落在那個腳步匆匆的男人身上。

她的舌尖無意識地蜷縮起來。

這種感覺……是否稱得上是寂寞呢？

抱着不想被他察覺到視線的想法，真理奈迅速地收回了目光。

但對方的五感一如既往的優異。有視線輕飄飄的投過來，落在她身上。

隻是容不得真理奈再去深究，五條悟溫熱的掌心便陡然加重力度。

“你怎麼了？”他明顯不太相信她方才的回答。

真理奈回過神來，感覺他似乎察覺到什麼。她隻好斂下眸子，将注意力放到對方身上：“嗯……真的沒什麼事。”

“但是你的臉色很奇怪噢。”五條悟歪了歪頭，“吃壞肚子了嗎？”

“……”

真理奈沒辦法不笑起來。她有些無奈地用指關節點了點五條悟的額頭。

對方那雙如晴空一般的眸子一眨不眨注視着她。在晶瑩剔透的同時，又溢出柔軟的光澤。

不知為何，在這種目光下，真理奈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無所遁形”。

他一定是察覺到了。

可在此時，不僅沒有點破，反而用這樣的眼神注視着他。

在那一日的櫻花樹下，遇見五條悟前，真理奈經常聽見族人說起，他是家族的神子。

而事實上，也确實如此。那雙大多時候，甚至會顯得無機質的眼睛，被無數人所畏懼，但又無法不去天然的憧憬。

與他本人短暫相處過後，真理奈更加笃定，他的靈魂，帶有透亮的底色——或許，該稱贊一句純真，亦或是澄澈？

所以現在，這個人，是在嘗試着……不，亦或者，應該說是學習着，對她溫柔一點嗎？

真是令她陌生的神情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