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嬸子松了一口氣,說:“成,我去給你舀糧食。”
頓了一下,看到籃子裡的馬齒苋,猜到是咋回事,就說:“你這是來跟我換糧食,不怕人說,直接拿來就是了,不然你一會拿糧食回去,挨人說也沒法解釋。”
蘇窈心裡本來想着把馬齒苋再帶回去,這樣别人以為她想讨好大隊長,但沒想到人不接受。
不過聽玉蘭嬸子的話,應該是有更好的辦法,問:“嬸子有法子?”
玉蘭嬸子點頭:“要不你先拿鹽和半碗玉米面回去,就說借的,等發糧的時候再還。其他的糧食,等入夜了,再讓咱家興志給你送過去。”
玉蘭口中的興志,是她的二兒子。
蘇窈應下:“那多謝嬸子了。”
“謝什麼,我還要謝你呢,要是你這一整條蛇拿到縣裡去換糧,不知道能換多少呢。”
蘇窈:“這不是天氣熱不經放麼,再說四哥摔傷了,還有苗丫和禾子都要人照顧,縣城又太遠,我也不認路呀。”
玉蘭嬸子歎了一口氣,說:“也是。”
“得了,不說了,我先把糧給你,也好讓你回去做飯。”
說着,她進屋舀了半碗玉米面出來。
搪瓷碗大,一碗鼓起來一些就是一斤左右,米則是七八分滿是一斤。
玉蘭嬸子不知從哪找來的一張紙,折成三角錐形狀,倒了大概二兩鹽進去,最後再把口給折好了。
她把蛇肉從籃子中拿出,再把東西放回去,說:“你趕緊回去做飯吧,這碗等晚上志興去送糧食再順道拿回來。”
蘇窈“诶”了聲,再次說了聲“多謝嬸子”,就帶着夏苗出了大隊長家。
才走到路口,就遇上剛回來的大隊長和侄子,以及幾個社員。
幾個社員看見她籃子裡的玉米面,表情都有些意味深長。
蘇窈喊了聲“大隊長”,然後就是怯怯懦懦的道:“大隊長,咱家斷糧了,所以厚着臉皮來借了點糧,等下個月分糧了,我肯定還。”
夏大隊長對孩子他娘還是比較信任的,知道她也不是爛好心的人,能給糧就說明信得過,所以點頭“嗯”了一聲,也沒說啥。
蘇窈挽着籃子,拉着夏苗低着頭就從他們旁邊走了過去。
大隊長和侄子回到家裡,院子裡沒人,他洗了把手,喊:“人呢?”
“都在這呢。”聲音從廚房傳出來的。
叔侄倆走到廚房,就看到所有人都圍在了一塊,都湊過去看了眼。
大隊長似乎猜到了什麼,出聲問:“苗丫她娘送來換糧的?”
玉蘭嬸子驚訝地看向他:“你咋知道的?”
夏大隊長:“在路口碰上,不過……”他看向兩段較粗的蛇肉,有些委婉:“不過就給了那麼點糧,是不是太黑心了?”
玉蘭嬸子白了他一眼:“大概是怕别人說事,人偷偷拿來換的,我難道還讓她拿幾斤面回去呀?”
說到這,她就把用多少糧換的,又怎麼送去的解釋了一遍。
夏大隊長點頭:“也行。”目光落在蛇肉上:“要不勻點出來,用油爆炒,夜裡我喊上老二來喝兩口酒?”
玉蘭嬸子念道:“就這麼點還勻什麼,也費油……”
念了後,但琢磨着一年到頭也沒幾次機會吃肉,也還是同意了:“隻能勻這一段的一半,和豆子一塊炒,不然兩口就沒了。”
夏大隊長頓時咧嘴一笑:“行,我上工再和老二說。”
然後又問:“那剩下的打算怎麼弄?”
“還能怎麼弄,當然是今晚炖蛇湯給大家補補。”
聽見今晚吃肉,幾個半大的孩子都饞了。
好一會,夏留芳看着蛇肉,忽然說:“也不知咋的,今天見到向東四哥家的四嫂,感覺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玉蘭嬸子看了她一眼:“哪不一樣?”
夏傳芳想了想,說:“整個人好像亮堂了很多。”
她二哥頓時笑着調侃:“你這是看人家沒直接來借糧,而是帶東西來換的,所以才說人家亮堂了吧?”
夏傳芳:“我是覺得以前和那嫂子說話,她都是頭低低的不瞧人,今天竟然是擡着頭看着我的眼睛說話的。”
玉蘭嬸子這麼一聽,好像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不過一會就給出了合理的解釋:“這說明什麼,說明人都是會變的。她再不變得厲害點,娘仨還不被夏老四和他們家欺負死。”
夏傳芳嘀咕道:“還不是因為向東四哥偷了自家的錢去給彩禮錢。鄉下不是八塊八就是十八塊八,可李家賣女兒似的要五十塊錢。”
“那可是整整五十塊錢呢,存一年才有可能存到的,有根叔家一大家子能給那嫂子好臉色才怪。”
玉蘭嬸子斥了一聲,瞪了閨女一眼:“知道藏在心裡就行了,别什麼都往外說。”
夏傳芳閉了嘴,卻在心裡腹诽這事她就算不說,整個生産隊的人都是知道的。
平日裡,李春華被夏老四還有老夏家欺負了,都沒什麼人幫忙,還不是因為大家夥都曉得這事,所以才不好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