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怕姜施主圖的是權!是生殺予奪!是萬人之上,無人之巅!”道止說話的時候,嗓音裡帶着些特有的厚重感,拉扯着姜雪松的思緒。
道止背過身去,望着那片池塘,故作高深道:“姜施主面相中透露出的野心勃勃,善謀略,善弄權,此乃大才之相。然而,這世間之事,往往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他扭回頭注視着姜雪松,油漬麻花的一張臉偏還要故作深沉。眼睛微眯,囑咐道:“你的野心若是能跟對賢主,自然能青雲直上;可一但站錯了隊伍,恐怕就……”
說到這裡,他故意停頓,輕輕搖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姜雪松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雖然被道止戳穿了心思,但面上依舊波瀾不驚,甚至勾起一抹更深的笑意,似乎在欣賞對方的表演:
“那依大師之見,我該如何抉擇,才能确保自己跟對了人?”
道止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須,在下巴上留下幾道更深的油漬。
道:“世間賢主雖多,但能真正識人用人者,寥寥無幾。貧僧夜觀天象,發現近日來,桓王殿下應對的那顆星,異常明亮,似有王氣加身。”
他說的一本正經,仿佛每一個字都是從佛祖那裡聽來的真言。但實際上,不過是臨時拼湊的一套說辭,目的就是拉攏姜雪松加入桓王陣營。
姜雪松聽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她自然明白這和尚的用意,垂眸道:“大師這是給我批了個,被權力熏黑了心的惡女命嗎?”
道止見狀,知道姜雪松不相信自己說的,神色裡染上些焦急,其實他根本不懂什麼相面,更不會給人看命。
說姜雪松圖的是權力也隻是他的猜測,畢竟在他看來,這天下沒人不愛權力。當初他就是用這些論調忽悠的李書德。
見姜雪松這般精明,道止退一步道:“姜施主,世間萬法,皆有緣由。等你親自見到桓王的風采,或許便能領會到貧僧口中的玄妙了。”
姜雪松眉頭輕蹙,眼神中帶了幾分無奈,緩聲開口道:“大師言重了,在下并無那般能耐。雪松名為院長,實為質子。京城之内,英才濟濟,豈是我這初來乍到的女子所能比肩,更遑論玩弄權術?”
她說到這裡,輕輕歎了口氣,目光低垂,仿佛真的在為自己的處境擔憂。可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卻洩露了她内心并不全然如表面那般無助。
道止聞言,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那雙渾濁的眼眸中閃爍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他并未立即反駁,而是望着那株殘荷,仿佛品味着什麼。
他背過手,玄而又玄地開口道“世間萬物,表象之下往往藏着不為人知的真相,你我皆是紅塵中人,誰又能看清誰呢?”
他轉過身來,臉上笑意更甚,眼神裡卻是多了一份從未見過的認真。
姜雪松擡眼,與道止的目光交彙,那雙眸子裡既有驚訝也有挑釁:“大師如此笃定在下有那般本事?”
道止笑而不語地看着她。兩人間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姜雪松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隻是輕輕點了點頭,算是留下一個回旋的餘地。
而道止,也見好就收,不再多言。
姜雪松眼睛掃過他左耳那個不明顯的耳洞,出聲問道:“敢問大師法号?”
“法号道止,無寺無廟,一白身和尚罷了。”
姜雪松在心裡默默重複着道止兩個字,随後開口道:“既如此,那便不打擾大師清修了。”
清修這兩個字,和道止放在一起多少有點諷刺意味。
道止轉過身,目光緊随着她的背影,沉聲道:“施主若是跟對賢主,必是青雲直上。切記擦亮雙眼,若是走了歪路,待新皇登基,施主必将成為刀下第一個亡魂。”
道止半是誘哄半是威脅的話,幾乎直接點明李書德有謀逆之心,而她若是不加入,日後必遭不幸。
姜雪松沒回頭,步伐反而越走越快,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道止這番話。
望着女子消失在轉角處的身影,道止無奈地歎口氣,随後咬了一口手上的雞腿,感慨道:“這一天天的,竟讓老子操心。唉!”說着渾身扭動,抱怨道:“和這麼文绉绉的人說話還真難受。”
姜雪松走過轉彎後,見道止看不見自己的身影時才放慢腳步。暗自思慮道:這和尚說的這番話多半是桓王授意的。
桓王奪位的可能性确實大一些,但在這權力的漩渦中,一步錯,便是萬劫不複。
她姜雪松,不會輕易下注。看來得親自見一見這個桓王了。
想明白後,剛要擡腳往宴席走去,就聽見煙花在不遠處的天邊炸開。
她仰起頭看着煙花一點點消散,臉色越來越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