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有一天，所謂的“暢哥”會搞出點事情來的，然後他會對着他哭得梨花帶雨。
康轶光是想想都覺得頭大。
他随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去一中，偏臉看着窗外的風景邊想些亂七八糟的心事。
出租車在距離一中一兩百米處停下，司機師傅有些為難地說進去後很容易堵在那條巷子裡，問他能不能自己走過去。
康轶沒糾結，懶洋洋地“嗯”了一聲當做回應，提着書包下車離開。
他在一中的拐角處發現了張宮暢的身影，壯實的一大隻，蹲在牆角曬太陽，呆呆傻傻地堵在路邊。
張宮暢的眼睛狹長，膚色偏黑，面無表情的時候總是顯得有些兇悍。
一中的保安大哥抱着手臂，偏着臉送來防備心十足的一瞥，又淡淡地移開了視線。他早就眼熟了這個黑壯小屁孩，隻要熊孩子不找麻煩，他一般都懶得搭理他們。
康轶扯着嘴角笑一聲，走過去踢踢他的鞋邊，漫不經心的說：“你要是實在喜歡這裡的太陽，不如讓你爸幫你轉學過來。”
張宮暢聲音洪亮，帶着十足的嫌棄，說：“我才不喜歡這裡，發到手裡的試卷加起來能繞地球兩圈，讓我寫那些卷子不如用卷子把我埋了。”
康轶嗤笑，說：“你不是挺喜歡寫作的？”
張宮暢又有些扭捏起來，他警告康轶：“這事兒你别往外亂說，影響我的形象！”
不就是壯漢愛寫點肉麻兮兮的言情小說嘛，又有什麼好害羞的。
康轶哼笑一聲，偏偏頭，問他：“現在走不走？”
“現在不走。”張宮暢眯着眼睛笑，說：“稍等幾分鐘啊轶哥，鄭旭剛回了我短信，說他們馬上就放學了，等他們出來我們再一起過去。”
康轶敷衍地點點頭，靠在離張宮暢稍遠的牆邊，垂着眼漫不經心地一下一下拍着手裡的籃球。
放學鈴聲響過很久，鄭旭終于帶着一群人氣喘籲籲地跑了出來，他谄媚的笑着，給張宮暢遞水，說：“暢哥，好久沒見你過來了，最近怎麼這麼忙？”
張宮暢前段時間剛考出了全班倒數第一的佳績，被各科老師輪番關心着，非要留他放學“加餐”。但現在圍着他的人太多，他不好意思提起這事兒，隻咳嗽一聲，摸着鼻子風輕雲淡地說：“最近忙，懶得過來。”
鄭旭沒細問，點點頭，擠出一個讨好的笑，說：“那我今天一定得請暢哥吃東西，歡迎您的回歸。”
沒等他再說什麼，聚在他身邊的人群突然開始起哄，有男生拍着鄭旭的肩膀，大聲笑着，有些刻意地逗弄他道：“哎，那不是你的小女神？！一班的那個，叫什麼名字來着？”
鄭旭迅速回頭看了一眼，又飛快地扭回頭來，有些不自在地縮了縮身子。
有人大笑着拍他的背，笑着起哄，非要把他拉到顯眼的位置，“你别害羞啊，你躲什麼……”
衆人又爆發出一陣怪笑，不停地朝着那邊送出暧昧的眼神。
康轶姿态随意地曲着一條腿靠着牆站着，淡淡嗤笑一聲，他對這些男生間的小把戲沒多大興趣，但他還是順着他們眼神飄去的方向瞥了一眼。
不遠處，一群小姑娘結伴從學校裡走了出來，她們全都穿着校服，一眼看上去并沒什麼區别。但很快，他就猜到了鄭旭的“女神”是誰，那個女生長得很漂亮，氣質幹淨清爽。
這邊刻意制造出來的動靜不小，很多人都好奇地看了過來，鄭旭的“小女神”的視線不能免俗地夾在其中。
她正和朋友說着話，大概是聊到了什麼開心的話題，偏頭看過來的時候還附贈了一個笑臉。
生動得像春日裡随風擺動的新芽。
男生們被她的笑容和視線鬧得愈發興奮起來，起哄着要推鄭旭過去和她打招呼。鄭旭紅着臉，鉚足了勁連連後退。
她應該是有些反感的。
康轶看到她臉上的笑容迅速斂去，抿了抿唇垂眸不語，擰緊眉頭偏過臉去。
又一個高傲的乖寶寶。
康轶興緻缺缺，視線還沒來得及收起，突然就和人撞上。
那人又偏臉看了過來。
這次，她的視線準确無誤地投向了他，定在了他的臉上。
康轶照舊保持着慵懶散漫的站姿，卻不自覺微仰起下巴，固執地回視着她的眼睛。
她的表情裡帶着一些疑惑，還有一點點的不确定。
他們隔着不近不遠的距離對視片刻，她的視線終于先一步移開，皺着眉微微偏了下頭，慢慢轉回頭去，像是在思考着什麼高深莫測的問題。
康轶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氣，收起下巴垂下眼皮。
少頃，又有人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是張宮暢。像是害怕打破某種氛圍，他壓低了聲音提醒：“哎，哎，又看過來了！”
康轶擡眸看過去，已經快走路口的人兒又一次回了頭。
這一次，她的視線在康轶臉上停留了足夠久的時間，久到被她身邊的朋友發現，輕輕推了她一把。
她像是終于得到了某種确切的答案，垂眼的瞬間忽的莞爾一笑。
沒等笑容徹底綻放開，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轉角處。
張宮暢終于長長呼出一口氣，他放肆地大笑出來，聲如洪鐘，一聲比一聲更響亮。
“小女神”沖着自己哥們兒暗送秋波的樣子讓他覺得面上格外有光，與有榮焉。
他拍着鄭旭的肩膀哈哈大笑，完全不顧及對方的臉色神情，隻自顧自地說：“好學生……好學生又怎麼樣，好學生的女神照樣隻會看上我們家康轶。”
他看到鄭旭瞬間漲紅的臉，笑得更加開懷。
張宮暢偏頭，朝着女生方才離開的方向，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
這場球賽，有人打的心不在焉，有人努力隐藏怒氣，隻有張宮暢獨自得意。
晚上回家，康轶翻出了那本很久沒打開過的相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