蔔子歡不管台下竊竊私語,靠着刀架道:“此刀殺盡天下第一,攪得江湖動蕩不安,如今落在我蔔雲山莊手中,供諸位消遣……”
“殺盡天下第一?這刀能落在你蔔子歡手上,我看你是把我們當猴耍!”
有人毫不客氣地打斷蔔子歡,他隻燦然一笑,繼續道:“你不識貨,自然隻有被耍的份,現在這裡多得是想要這把刀的人,對吧?”
他這番意有所指的态度惹得大家紛紛指責,台下一片嘈雜,卻沒有一人敢跳出來直面這個問題。
蔔子歡樂在其中,他耍了個好手段,有心之人不敢貿然上前,無關之輩都在互相猜忌,還有那些妄圖渾水摸魚的,留不得又走不成,必須親眼見證鬧劇發生。
“蔔子歡!你究竟想做什麼?身為莊主之子這樣鬧對你有什麼好處?”
寸心想往上跳,被謝枕回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畢竟還算外人,隻能一臉擔憂地搖搖頭,希望她能冷靜下來。
蔔子歡見狀挑眉:“你也知道我是莊主之子啊,不過要做什麼倒是能告訴你,我這敗家子還想靠山莊吃喝玩樂呢,當然要阻止有人打我家山莊的主意呀,要是山莊出了事,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呢,你說是吧?”
“你——”
寸心被他氣得不輕,但她知道蔔子歡不可能這樣針對她,這小子應該知道些什麼,現在不是和他對着幹的時候。
謝枕回有些驚訝,一直緊拉着她的手也松開了。
寸心沒有在意,她握着劍柄緊緊盯着蔔子歡,一邊向劍閣長老蔔幸秋那邊靠去。
人群隐約有躁動的迹象,果然有人聽不下去,舉劍問:“小少爺,不妨把話說清楚,我們不遠萬裡來趕趟熱鬧,可不想背個觊觎山莊的名頭。”
“就是啊,還不如像往年一樣,你們大派之間玩個熱鬧,何必把外人扯進來。”
“峯鳴真的被賣了嗎……”
“讓我們聚在這裡,總要給個說法吧!”
場面逐漸混亂,蔔子歡卻并沒有露怯,他始終站在刀架之後,抱着手臂悠閑道:“慌什麼,開山祭就是圖個熱鬧,但既然有人要個交代,我就交代一下殺人刀的來曆好了,我看到底下有幾位德高望重的前輩,不知還有沒有人記得三名山。”
“三名山……”最先開口的竟是蔔聞西,他眼角的皺紋在暗處更為深重,“如今已是風景秀麗之地,再難想起半山傾塌的模樣了。”
“是,我們這些小輩哪裡知道當年江湖第一的方家就埋在底下,因為一顆隕鐵,悄無聲息地消失了。”說到此處,蔔子歡彈了彈彎月刀,刀身铮鳴,焰火流轉,“方遠名在三名山下建了學堂,收留江湖浪子,隻要想學,便能在他那裡覓得安身之地。”
“他的名聲吸引了不少人,漸漸地三名山下人聲鼎沸,規模宏大好比莊寨,可惜這桃源毀于一旦。”
“很多人聽過這個故事。”蔔子歡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可是故事和現實總有出入,當隕鐵還在天上時,山上玩水的學生就已經将這個消息告訴了方遠名,他本來有足夠的時間帶人走,可是人心難測,有人惦記上了這顆隕鐵,等方遠名找到他時,三名山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那人在山上放火,要借此掩蓋隕鐵的消息,你們猜,這些人究竟死于大火,還是死于山崩?”
“子歡,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蔔聞西走上擂台,站在他身邊,“你手上這把也是好刀,不比峯鳴差,可沒人能證實它就是隕鐵制成,三名山之事終究隻是傳聞,聽信這些,難免上當受騙。”
蔔子歡低頭看着這把漂亮的刀,若有所思:“故事麼,就是有很多種可能。我看他們為了這傳世隕鐵打了起來,最後赢的人為了掩蓋罪證讓一切消失也說不定,畢竟現在有個瘋子拿着刀殺了好些武林高手,不知道他和這三名山有什麼關系。”
“無論如何,你不該把此事帶到蔔雲山莊來。”
蔔聞西面露沉痛之色,他伸手想把刀拿走,卻被蔔子歡攔下了:“我又不是傻子,怎麼會壞蔔雲山莊的事?我拿峯鳴換了此刀,也換來一個消息,天下第一案的元兇就在此處,他想要這把刀,還要蔔雲山莊付出代價。”
“既然是元兇,為什麼還要這把刀?”
“就是啊,這刀不就是他的麼?”
江焰琅看着刀,恍然握緊了拳頭。
不止從李尋婵一人那裡聽說有人背着狀似彎月的刀殺人滅口,江焰琅手中确實有模樣相似的刀,這樣相似的刀不止他手裡這一個。
到底有多少一樣的刀?刀也有許多不同的形态,為什麼偏偏要鑄成一模一樣的形狀?
蔔子歡道:“當年隕鐵碎成兩半,其中一半被人帶走,下落不明,而另一半封在機關重重的倦雨樓。”
他在衆目睽睽之下拿起了彎月刀,在情緒各異的驚呼聲中啧了一聲:“我說峯鳴刀和鏽日劍怎麼沒有鞘,原來是開門的鑰匙其中之二,可惜常碧宮主被搶了鏽日劍,我賣了峯鳴,這最後一把今日贈予江湖諸位,想要的各憑本事吧。”
“子歡!快把它放下!”
本來衆人猶疑不定,蔔雲這一聲卻鎮住了所有的質疑。
蔔子歡撇嘴,俨然一副興緻缺缺的模樣,他單手轉了轉彎月刀,擡手就把它扔回刀架。
長情好像忘了自己要做什麼,他隻死死盯着蔔子歡,火光在他眼中跳躍,江焰琅忽然擋在他身前,澆滅了那一束光:“你一直清楚蔔雲山莊的動向,和你交易的人一定與山莊關系密切,但很可能不與山莊齊心。長情,你應該清楚再與此人聯手的後果,告訴我他是誰。”
憤怒與驚惶交織,最終演變成痛苦之色,長情對他道:“是謝枕回。”
謝枕回?
江焰琅腦中閃關于他的種種畫面,難以将他和于驚川關聯在一起。
可轉眼瞥見擂台一側的謝枕回正擡手不知道想做什麼,他管不了那麼多,心一橫扯着嗓子喊道:“師父!小心謝枕回——”
幾乎在他喊出名字的那一瞬間,鬥舀門的地下震顫連連,人群仿佛驚弓之鳥四散開。江焰琅把易明松扔給長情,起身想往擂台那邊去,然而還是晚了一步,千萬縷絲線從地下噴湧而出斜挂至樹梢,将他困于籠内。
血染紅了絲線,凝成一滴墜入地面,他看了眼被劃傷的手臂,心有不解,皺眉看向一臉玩味的謝枕回。
他沒想到被盯上的會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