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你的本意不是要把你推進這水深火熱之中。”
于驚川歎了一聲,如今的局面他也想不通究竟是誰造成的,有些事在初現端倪之時若不及時制止,隻會演變成燎原之勢。
可江焰琅年紀尚輕,他還有大把的時間去體驗各種情緒,浪費在他身上實在可惜。
他不想讓江焰琅接觸江湖醜陋的一面,可現在于驚川的心思卻亂了,好像無論以怎樣的身份去解釋都無法說服對方,也無法說服自己對江焰琅不管不顧,卻不可能給他任何承諾。
“……我知道了。”明明眼中都映着對方的身影,江焰琅卻覺得他們相隔了無邊的距離,“離開這裡以後,我還有找到你的機會麼?”
于驚川有很多難以解答的問題,但那些他都可以放着不管,逐漸遺忘,然而眼前的這個,他解決不了,又無法不答。
他在江焰琅身前的巨石上坐下,并沒有思慮太久:“三個月後,若是沒在望三思見到我,就在竹屋下挖個墳冢。”
江焰琅早有預料,他巨高臨夏冷眼盯着于驚川,唇邊卻帶着笑:“那好,等到那時也就沒人管得了我,待我修成心咒就當魔頭掀了這江湖,把你不可告人的秘密和你一起埋了。”
于驚川看他一眼,而後垂眸笑了。
他臉上從未見過的神情卻讓江焰琅氣急敗壞,扯着于驚川的領子道:“你笑什麼!?”
“魔頭也好,義士也罷,阿琅做哪個都不會差。”于驚川握住他顫抖的手,安撫似的拍了拍,“我這師父不負責任,涉身江湖卻無名可留,隻有離開了我,你才能想走哪條路就走哪條路。”
“我才不管你有什麼名姓,對我而言,你就是于驚川!”
于驚川擡手,捂上了他的嘴:“那就把它當成我們的秘密,我現在當不了你的師父于驚川,隻能是繁霜宮的宮主護法。”
溫熱的氣息噴在手心,江焰琅在他的注視下偃旗息鼓,撥開他的手轉身離開。
他被無邊的恐懼淹沒了,好像在于驚川身邊多留一會兒,都是在為他的訣别誦念悼詞。
他還有時間做點什麼嗎?
……至少要知道刀的下落才行。
江焰琅動身去錦武門找長情,他是為數不多見過刀的人,萬一在某處發現了刀的影子還能知會一聲。
也是因為這個緣由,他需要抹消對長情的懷疑。
緊迫感壓在身上,他不再掩飾身法,路過休憩地時身後跟了個人,他本想甩開不予理會,誰知那人窮追不舍,也不落下風。
江焰琅落在樹枝上,回頭看見連飛帶跳的寸心在另一顆樹上穩住身型,遠處還有慌忙跑向他們這邊的謝枕回。
“寸姑娘,”他先打了招呼,在蔔雲山莊的人面前不好暴露目的,隻能裝作好奇問:“你是在找我?”
“你這不是好得很嘛?”寸心扶着樹幹氣喘籲籲,“我聽谷年年說你元氣大傷歇下了,還說去看望一下,月瓊門的台子都還沒修好呢,結果你已經生龍活虎上蹿下跳追都追不上了!”
感情是來追責的,江焰琅短暫地愧疚了一下,又覺得此事不能他一人背負:“我也是迫不得已,眼看着谷小姐一刀蕩平擂台,我要是不盡全力,說不準真要在你們山莊躺一陣了。”
寸心翻個白眼道:“雖說不能怪你們,這第一天還沒開始就亂了套,偏偏負責月瓊門的又是我,經驗尚淺不說還撞上莊主心情不佳的時候,真是頭疼!”
她找過來一定不止抱怨,江焰琅雖然也有要緊事,可不得不順她的意,無奈道:“既然如此,我能幫寸姑娘做些什麼?”
“江少俠有心了。”寸心眼睛一亮,“我看這鬥舀門台子尚好……”
樹下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謝枕回來遲一步,他看起來身嬌體弱,咳了好幾聲才擡頭道:“阿心别鬧了,長老傳訊蔔子歡已經回莊,你就好好呆在月瓊門,别同他再起沖突。”
蔔子歡?
江焰琅心頭一跳。
他知道這是莊主之子,一個在外人眼中沒什麼優點的纨绔弟子。
來蔔雲山莊這些日子他從未聽誰提起過蔔子歡,足以見得這位少爺地位如何,連他在不在莊中對山莊而言也無足輕重的樣子。
可是對江焰琅而言,蔔子歡就像是一枚驚動靜水的石子,隻要峯鳴和他在一起,那随時都會被投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