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李尋婵想拒絕的話都堵了回去,把箱子放在一邊盤膝坐下:“有勞婵姐了。”
“你放松就好,不用刻意控制内力。”李尋婵搖鈴,“我的鈴音會引導你的氣血流轉,不要去抵抗它。”
鈴聲響起,江焰琅閉目,他對李尋婵是信任的,這讓她也放下心來。
淤在體内的濁氣被鈴聲引出,如同撥雲見日,最終和亂流的氣血彙聚一處,在體内運轉。
耳邊的鈴聲忽遠忽近,江焰琅隻覺心中甯靜,心跳平緩。幾日以來影響他的東西散了一些,身體終于變得乖巧肯聽他的話了,他有些興奮,嘗試着調動内力。
鈴聲停下,李尋婵按住了他躁動的手:“不是說了不要刻意控制嗎?”
“我還是太急躁,”江焰琅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不過真的有效!我感覺好多了,婵姐好厲害!”
少年人最單純的誇獎倒讓李尋婵不好意思了,她收了鈴铛,故作嚴肅道:“你的心法急躁不得,調理也要慢慢來才行,這幾日我都在月瓊門,若有不适要來找我。”
“明白明白,我就不送你了,那箱玉記得拿走。”
江焰琅再次閉眼,他想趁着血脈通暢時好好修煉一下這具身體,不然都沒力氣去查刀的下落,這事隻能靠他自己。
靜坐中李尋婵沒打擾他悄悄走了,想着沒人在他更能靜心,結果剛送走第二位客人,第三個人就來了。
江焰琅眉心緊擰,還沒來得及開口下逐客令,那人已經跳進院内落在他面前,沒有驚起一片草葉,隻有攜帶花香的風撲在他臉上。
不等他開口,第三位客人先發制人道:“竟然有人捷足先登了,我們小江好受歡迎。”
江焰琅睜一隻眼,看着湊近他笑盈盈的谷年年,有些生氣道:“誰是你們小江?有什麼事快說,我被你打得心力交瘁,需要靜養。”
“江湖而已,不要因為任何事搏命。”谷年年搖搖頭,“到底是年輕氣盛。”
“教訓我的話就不用了。”他克制住沒來由的煩躁,“要是因為我師父的緣由來接近我也大可不必。”
“提起師父就氣急敗壞,心脈還想不想要了。”她把手裡的藥罐扔給江焰琅轉身便走,兩步後又停下腳步,忽然回頭笑道:“你就這麼怕我搶走你的師父?”
江焰琅也笑:“什麼搶不搶的,他還能當你師父不成?”
“别裝傻了,當心急火攻心又被反噬。”谷年年在他面前踱步,仰頭看着房檐上垂落的綠蔭,語調不緊不慢,“且不說他被徒弟惦記上是什麼滋味,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在情欲初長的年紀身邊卻隻有他這麼一人,隻是身體會錯了意,你卻被不該存在的欲望牽着走,還以為有多深刻,實際隻能騙騙自己。”
她說得直白又尖銳,刺着江焰琅不想被外人知曉的秘密。
他的确處于藏不住事又自以為是的年紀,非要撕開他好些夜晚才敢偷偷妄想的事,除了羞惱就隻剩下想讓她閉嘴的憤怒。
江焰琅攥緊了衣袖,腦袋有一瞬空白,怒視她道:“是,我就是對師父意圖不軌,纏着他也是因為沒來得及發展别的關系他就走了,那又怎麼樣!?”
他蹭地一下站起來,骨節捏得嘎吱作響也無動于衷:“你既然知道我身邊隻有他,那怎麼不去怪他,我對他有那種欲望都怪他才對!”
谷年年沒想到他的辯駁也是如此直白,一時無話,目光複雜。
然而吼完以後江焰琅才後知後覺說了些什麼,他呼吸急促,這片寂靜并不能讓他冷靜下來,以至于他忘了這裡是他休息的地方,空箱子也不想拿了,轉身就跑的姿勢有幾分狼狽。
谷年年原地站了一會兒,視線轉向蓋向房檐的那顆巨木。
歸白雙手掩面,身體不敢有任何動靜,但他留了一絲指縫用來觀察身邊那個男人的表情。
很好,很冷靜,波瀾不驚,看不出任何破綻。
歸白在發現彼此又無人說話的折磨中悄悄挪開身體:“我什麼都沒聽到,是谷小姐讓我來的,你知道我和你徒弟私下關系不錯對吧。”
這個沉默的男人實在讓他琢磨不透,今日聽到如此禁忌的東西,他生怕腦袋不保。
于驚川終于動了,他瞥向歸白,語氣如常:“關系不錯?把我徒弟賣給誦春堂,讓他對長情生疑,不都是在幫你做事?”
歸白抖了抖,在原地當啞巴裝傻充愣。
好在于驚川的心思并不在他身上,他落在谷年年對面,目光卻在江焰琅離開的方向,好像随時都會離開。
“你好像撿了個大麻煩。”谷年年感慨,似乎在幸災樂禍,“我說他對我的态度怎麼和别人不同,原來真的……”
于驚川打斷她:“你給他的是什麼?”
“霜流。”谷年年略一停頓,輕撫皺起的眉頭,“我是真想幫他,畢竟霜流對你而言挺有用不是麼?他清楚自己的情況,應該不會用它,還是擔心自己的境遇吧,刀就這麼不見了,蔔雲山莊還能太平幾日?”
她本想說現在不是照顧徒弟的時候,可于驚川不加掩飾的不耐煩讓她把話咽了回去,連歎息都卡在喉嚨。
好像确認完給江焰琅的東西是什麼之後,他就和她無話可談。
但又有什麼變了。
谷年年看着于驚川的背影,最終低頭掩面。
生死攸關從來隻是于驚川一人的事,如今他把江焰琅算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