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無親,長與善人……好啊,都死得好啊,都死了好……”
“都是天意,與恩,都是天意,你殺不死不該死的人,哈哈哈……”
“既然回來了,那就别走了,别走了……”
江焰琅不知道自己被拖行了多久,意識還算清醒,身體卻動彈不得。
除了衣物摩擦地面的聲音,隻剩下這個蒼老而神經質的人啞着嗓子喃喃自語。
他身陷黑暗,很難辨認方位,更别說記住路線,隻有借聲音掩蓋用手指留下印記。
血腥味濃重,痛感在無限放大。
江焰琅半睜着眼,就在快要支撐不住時,視野中有了模糊的光亮。
總算要到了麼。
他蜷起鮮血淋漓的手指,不可控地微微發着抖。
隕鐵刀被他一并拖來,他有些後悔沒扔給于驚川,這刀跟着他不知會有什麼後果。
“……回來了,回來好啊……”
砰地一聲,長繩墜地。
江焰琅腳上一松,禁锢被解除。他并沒有動,閉眼傾聽周遭的雜音。
老頭子含糊不清的念着他聽不懂的話,燃着的火堆在他右側,近得能清晰感覺到火光在跳躍,燒灼感貼着臉頰。
身旁響起怪異的敲擊聲,江焰琅趁機緩緩偏過腦袋,将耳朵貼近地面。
身體雖然僵硬遲緩,可他的聽覺依舊敏銳,在這片嘈雜之外,竟然有似有似無的哭聲傳來。
……女人的哭聲?
不像是紅師姐的聲音,難道這裡還有别人?
江焰琅還想仔細聽的時候,那陣叫人毛骨悚然的笃笃聲突然停了,接着半晌都沒有動靜。
他心裡七上八下,維持原狀不敢動彈,直到指尖沾上冰涼的東西,刺痛讓他條件反射地瑟縮了一下。
“傻孩子,還是這麼倔。”
老人低沉的歎息讓江焰琅微怔,和方才有些瘋癫的話語比起來,現在的他就像個正常又慈祥的老頭。
可這話分明是對熟悉的人說的。
江焰琅心中疑惑不解,這是被他當成誰了?
“你們都一個樣,其實都是一個樣啊……”
老人擡起江焰琅傷得最重的右手放在一塊冰涼的方磚上,他的手指枯槁粗糙,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老人掌心不正常的涼意,冷得不像個活人。
粘稠的血混着泥漿滴下,在地面砸出一片污穢。
一聲嘶啞的歎息後這片空間陷入寂靜,江焰琅再聽到動靜時已經過去很久。
這老人不知從哪裡打了水來,整個過程沒發出半點噪音,怪不得燕思昭也說他形同鬼魅,頻繁在他手下受挫。
手上的髒污被對方一點點擦拭幹淨,動作極輕,有時還會像對待小孩子一般安慰兩句。
江焰琅矛盾極了,無法從他身上找到想害人的意思,也想不通他費盡心思把人帶來這裡的緣由。
也許是看到江焰琅不自覺皺成一團的眉心,老人哄道:“沒事,沒事,你不會變成那種樣子,你不該死,你不會死的。”
江焰琅見此人對他并無惡意,想假裝轉醒觀察情況,可就在他動眼皮的一瞬又聽見外頭慌亂的腳步聲在靠近。
手包紮到一半,被小心擱下了。
出此意外,江焰琅隻能按兵不動,他一點也不希望在這裡見到混亂的場面。可就在祈禱之時,他竟然聽到了刁滿客的聲音——
“老爺子,算我求您,快把門打開吧!”
江焰琅險些一躍而起,刁師兄喊聲中氣十足,看樣子并無大礙。
可他既然能跑過來,行動也沒受到限制,這是要把哪扇門打開?是紅師姐被關了麼?
不對,他們不是在地下麼,哪來的門?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熟悉的梆梆聲響了起來,和老頭子的聲音混在一起,驚天動地:“誰讓你出來的!不準跑!不準跑!”
“我沒想跑啊!咱講講理好不好,真想跑的話我還來找你說哪門子話呢。”
刁滿客的聲音始終隔着一段距離,像是沒辦法直接到他們這邊來。
老人在江焰琅身邊跳來跳去,敲擊青銅獸首的聲響也飄忽不定,他時而哈哈大笑,時而破口大罵,吓得兩人不敢輕舉妄動。
刁滿客焦躁不安地在原地搓手,他面前是一堵土牆,墊着腳才能從開了個小窗的地方看向裡頭,然而那窗口也被幾根木頭封着,怎麼推都推不動,隻能從縫隙裡看到一點裡面的景象,
這一看他差點驚叫出聲,倒吸一口冷氣後反而鎮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