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繁星走進來,他看着馮滿道:“曲某見過大人。”
“今日有幸于鎮市中得見告示,于是在下鬥膽前來。為取得瓷行行頭一職,在下想要一試。”
聽他如此說完,後面便有人耐不住性子地嚷嚷道:“憑什麼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這門廳中的大家,哪個不是為了這行頭的名聲來的?你說幾句話,難道就讓官家非認了你不可?”
“就是就是。”附和聲一片。
又見得曲繁星身邊人高馬大的侍從們将那位公子圍得更緊了一些。于是不滿的聲音也跟着壓了下去。
曲繁星轉身,那雙珀色的眼睛掃過衆人,便引得人群噤了聲。他朝着衆人一笑,“曲某當然沒有這麼大的本事。不過是公平競争,與諸位都在同一起點。”
“那你帶來的這些人是怎麼回事?”後面有膽大者看着曲繁星身邊的侍衛,有些心悸地問道。
“他們隻是為護衛我的安全,絕無他意。如此進了屋,我讓他們退了便是。”曲繁星擡手,屏退了身邊的侍衛。
于是還有不滿者,這時便三言兩語地開口撲上來,似乎非要從曲繁星這裡讨到些上風才好。
曲繁星也不煩,有問便有答,一來一回,倒是顯得不急不緩。
又是一番鬥嘴,曲繁星身後左右的人們生怕這位富家少爺搶了他們的位置,讓來此一衆白白做了陪跑。于是問得事無巨細,詢問到詞窮才肯罷休。
這時他們心中才多了幾分服氣。
蹇夫人在知曉馮滿所做之事後,便打道回府了。她可不願讓别人知曉自己所做之事,以免被人落了口舌,多遭些是非。
此刻見人群中的辯論也戛然而止。
馮滿便示意衆人安靜下來。
他布告所言公平競争,确實公平實在。
這瓷行的行頭,想來是必要對陶瓷器極為熟知的。
于是他所做的瓷行行頭考核的第一關,便是對陶瓷常識的考察。
因為來者衆多,馮滿便組織了手下的官吏們将參選者們分成了幾撥。
皆發下一張宣紙,一疊墨水,一支毛筆。
選土、制坯,再到燒制和上釉。
他要衆人在紙上寫出對陶瓷工藝的見解。于是空白者;對陶瓷工藝知曉甚少者皆被淘汰,門廳中頓時少了三分之一的門衆。
第二關,便是對行頭自身進行的考察。
成立行市,作為一項産業的支柱。是需要對行頭個人的品行進行考察的。
有一些小偷小摸者,或是犯過一些令人不齒之事,被官府所記錄者,皆被淘汰。
剩下的人不說是什麼大善人,但是至少行為端正,沒有被人瞧見過什麼污點。
最後一關,馮滿要的是衆人自家陶瓷工藝的展示。
于是工匠們紛紛拿出自己得意的作品。
曲繁星不言語,兀自從侍從放在腳邊的木箱中拿出幾件器皿。
尹姝贈予王小姐此月夜中的部分,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銀箔做了月色的點綴,白瓷中染着銀輝,銀色中又帶上些安甯的觀感之彩。
幾乎是曲繁星拿出的片刻,那幾件瓷器,便被廳中衆人的目光駐停。
有幾位面子薄的工匠,在看到此月夜後便紅了臉,悄悄将捧在身前視為珍寶的得意作品,藏到了身後,自願退出了擇選。
也有看見後深感不滿者,大聲呵斥道:
“你這物件想來也必不可能是公子自己所做吧!如此參選,臉上竟不覺羞恥嗎?”
曲繁星回看那位,自謙道:“在下确實不擅陶瓷藝,但市坊官大人并未禁止此規則,又何談羞恥與否?”
“更何況,在下并非門外漢。對于陶瓷技法,雖手不巧,但知之甚多。”
“此物所做能工巧匠,與在下交情甚廣,若我成為瓷行行頭,想來是能引得行業往更高更遠處走的。”說這句話時,他已回身看向馮滿,還是那副謙卑的模樣。
“你。太過無禮。”那人咬牙切齒,終一揮袖,再不願看曲繁星分毫。
馮滿始終關注着門廳中的一切。
從第一關至第三關,從頭至尾。他雖于心中不喜将這行頭之位再讓于富家子弟。但平心而論,無論如何來看,曲繁星都是瓷行行頭的最佳人選。
馮滿從主座上站起,他走下來,走到了曲繁星的面前。卻是肅穆的神情,他對曲繁星道:“你可以你自身起誓?不得以身份之由壓迫行市,壓迫行中衆人?”
曲繁星看向這位不算年輕的市坊官。
确因自己從探子處聽聞的消息,有些恍然。
打探人告知他,這馮七貪婪、順從、麻木,卻沒想到還有這樣為民的一面。
曲繁星不過片刻便收起思緒,轉而拱手朝馮滿行禮道:
“我曲某願以自身為誓,絕不以我自身之名,利用行頭之身份,為自己牟取利益,謀害百姓。”
然後曲繁星便見得面前的這位市坊官笑了。
“有如此氣骨,那本官便信了。”
馮滿回身看向剩餘的那幾位,道:
“諸位之工我已瞧見。以優相擇,瓷行行頭之人選,本官已然确立。”
“步步所見,諸位與我,皆親眼目睹。無内幕交涉,本官将認可曲家公子,為瓷行行頭。”
門廳中餘下都是幾人聽完,也不好再說出什麼,輸了便是輸了,沒有丢人的。于是很快便相繼離開了。
門廳中便隻剩下了曲繁星和馮滿二人。
馮滿回案桌上取來瓷行憑證,走過來遞給了曲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