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男人:“能站否?”尹姝存活後又譯了一遍。
影姝試着站起,但還是站不穩,腳上有傷。
“奇怪奇怪……無骨症卻無法站立……”老伯正思考着,一旁的尹姝站起來,彎着一條腿,跳着到了兩人這邊,她拍拍老人的肩膀,有些不知從何而來,隻能拜托老人去廢墟中幫她尋一些做瓷器的泥塊。
“那他這傷……”老人看着影姝,還在疑慮。
“讓我來看看吧……小姝從家中也學有一點秘術……或許有用。”她沒敢講實話,隻向着老人點了一下頭。
老人愣了一瞬,随即點頭“那好……”
老伯起身,轉身向廢墟走。尹姝突然在背後叫了一聲“爺爺。”
“我們受您照顧了這麼久,您……要是不嫌棄我們,以後,就叫我們大小姝吧。”
老伯遲遲沒說話。還是尹姝又喊了他一聲:“爺爺?”
他點頭應,沒回頭,隻是笑中帶了一點哽咽,老人說:“小姝等等爺爺,咱去找小姝要的東西,馬上就回來。”
尹姝笑了:“好。”
終于就剩下她二人。
尹姝撩開影姝的頭發,看着他臉上的傷,心口發酸。她握住男人的手,也學着他的樣子,輕輕擡到唇邊,吻了一下。
“大姝,小姝在這。”
左手伸進了火裡,下一刻蔓延到胳膊上。她揉着火團,探向影姝的傷口。輕輕地吹,看那火融化了皮膚然後讓傷口重新愈合。
她雙手放到了影姝的腿上,在火中揉捏着影姝的雙腿。
熔化,塑形,重新凝固。手中的火焰終于散了,影姝身上的傷口不見了,隻留下一些未完全固化的深色。
等到老伯帶着泥回來的時候,他看到樹下并肩依靠的兩人,睡熟了。那些他無能為力的傷也沒了。
終于放下心來,也不過問他們的身世或是這秘術的由來,老人放下泥,也坐在他們身旁,又燃了些艾草,怕他們冷。他守在一旁,守着他的家人,直到天亮。
幾人是被破門而入的聲音吵醒的。衆人看到眼前的景象皆是驚呼出聲,再看安然無恙的幾人,吐出一口涼氣。
“啊!那匪徒在那,你們快去啊!等會兒可莫讓他再傷了人。”蹇氏尖厲的聲音先起。
尹姝睜眼,看着影姝已經警惕的護住了她,老伯也站了起來,手中揮舞着不知從哪撿來的木棍,恐吓那些蠢蠢欲動的衙役上前。
尹氏站在人群裡,狗仗人勢地喊:“就是他,快捉住他!别讓他傷了我女兒。”
他身後留着小胡須的胖男人穿着官服,眯着一雙眼睛直往尹姝身上盯,對尹氏夫妻的喊叫倒是不聞不問,他不出聲,那些衙役也不動。
隻是拿着棍棒圍了三人一圈。那縣府的朱太爺反倒小聲問了一句尹氏:“大人家這小女可已是有了好人家?”
尹氏一驚,心中打起了好算盤,忙答道:“沒,小女的事,等這厮事過了,都好商量。”眼神裡的谄媚已經極為明顯。
“好說好說。”朱太爺臉上肥肉擠成一堆露出笑來。随即就是一聲令下:“捉住賊犯,回押審問!”
衙役動起來,一把推倒老人就拉住了男人,影姝剛要揮拳,但由于腿腳未完全固化的緣故他無法站起,衙役在他揮拳時就用大棍打,他又護着尹姝,怕傷着了她,無法全心顧及到前面,很快就敗了下風,被幾人一按,就鎖住了手腳,押着站了起來。
“你們為何這樣!他不是賊人!你們又哪隻眼睛看到是他脅迫我的?”尹姝喊着,不過沒人管她,衙役忙着帶着人回去交差,尹氏見危機解除,忙帶着家丁往這邊來。蹇夫人哭得梨花帶雨的,就要來抱尹姝。
尹姝跑去扶起老人,眼看着影姝又要被帶出了門,都怪她昨日忙着修複他的傷,讓他現在連掙脫都有些困難。
她的話被無視了,這人間的荒誕就在她的面前上演。母親說過,西坡一族,為世間所不容,若是要融入人世,就不得再用異術。
十幾年來忍受的苦她一人受得,但絕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對她好的人這般受到折磨。
老伯的面上還現着痛苦的神色,她的大姝,回着頭,憤怒地想要掙脫,卻無果。
眼前的“父母”看似關心,實則各自心懷鬼胎。
那邊本應代表正義的官太爺隻是用惡心的目光看着她,颠倒着黑白。
融入人世。什麼狗屁人間!
尹姝拾起地上的泥團快速揉搓起來,等再松開手,一尊朱太爺的小像就立在了掌心。
她開口,卻沒了聲音。對面朱太爺還在笑的臉突然一僵,随之嘴巴一張一合發了聲:“停下!”
衙役停下手,看着他。
朱太爺木讷地看着前面,說:“放開他。”
這下輪到尹氏夫妻震驚了。蹇夫人大呼小叫道:“大人!您可看清咯!那可是綁架我小姝的賊人!”
“放開他!”他又吼了一聲,衙役們随即松了手。
尹氏面色不太好,暗示朱太爺道:“大人!”
沒想到朱太爺又開了口:“把這些私闖民宅的給我轟出去!”
尹氏徹底怒了:“朱大人!我們可是說好的!”
“轟走!”
衙役們二張摸不着頭腦,但也隻得帶着大棍向着尹氏夫妻和他們帶來的家丁。蹇夫人不敢置信地喊:“朱大人!您這是做甚!”
“不走就打。”沒想到朱太爺直接無視了他們的話。
“啊——”
那些日益以此為生的衙役可不是吃素的,聽令就是猛揮大棒,直往幾人身上薄肉處打。
一時間尖叫聲混雜着慘叫聲此起彼伏,蹇夫人身子骨弱,哪吃過這苦,一棍就癱到地上去,死活起不來,她尖叫着去拉尹氏的手,卻被他一腳踹開了,忙着逃出門去,連家丁也不顧她。
于是就一直挨着棍子,剛打第三下,蹇氏竟就已經昏死過去,再發不出一點聲音。
“拖出去。”朱太爺說。
“本案疑點重重,待回府再做定奪。”他說完,尹姝帶着手上的泥人開始往前走,那朱太爺也向着門走,到門檻時也沒有擡腳,一下子摔了下去。衙役們慌忙地又去扶他。
摔得個鼻青臉腫,不過生生沒叫一聲疼。
樹下的火堆還沒熄滅,尹姝轉身,太爺也轉身,她看都沒看門外人一眼,就把手中的小泥人扔進了火裡。
在泥人與火焰接觸的那一刻,朱太爺突然兩眼翻白,就往後倒去。
咋咋呼呼的一群人慌了神,忙把縣府老爺帶回府去。尹氏一家也是被打得夠慘,再不敢進去,隻有尹氏最後偷偷地看了一眼尹姝,卻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女兒也在看着他,隻是再沒了往日的溫和模樣,如同蛇蠍一樣冷冰冰望着他,眼裡滲出如同死人的光。
幾日後,鎮市人人都傳,那在任十載的縣府老爺,患上了異疾,隻剩得呼吸還在,癱瘓在床。也沒得個救命方,估計要不了多久就得去了。
茶攤上的過路人聊及此事,無不唏噓。不過更多的還是一壺茶喝下,隻覺痛快人心。嘴裡小聲念叨着:“遭的天譴哦,天譴。”
實屬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