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安穩的生活來之不易,他不想聞子川因此而誤會,讓他好不容易養出起色的身體,又因為憂慮煩惱而變差。
“隻有性向是我改不了的東西。”他放開聞子川,把人拉起來,“那會邀請你過來合租的時候,我就猶豫過,怕你誤會。但這段時間你也看到了,合租就隻是合租,我不會對你做出格的事,你……不害怕吧?”
“這有什麼好怕的?”聞子川不自覺地揚了揚唇角,“我們這個行業裡,還挺多同的。”
“也對,周以唐說,第二聲的耽美作品占了半壁江山,雖說不是一碼事,但你與第二聲常有合作,應該也不陌生。”
“以前做網配的時候,管得沒那麼嚴,其實我也配過很多那種。”
卧室裡聊天總是怪怪的,何況鬧了一場,聞子川更餓了,他跑回飯廳,開了罐啤酒壓壓驚。
程斯宙也坐回來,接過他遞來的烤五花,一口肉下去那叫一個心滿意足:“對了,還沒問過你,你當初怎麼會想到從事配音行業的?”
聞子川逮着素菜猛啃:“我讀大學那會兒,加入了一個網絡配音社團,業餘配一些書和遊戲改編的廣播劇。”
“大學時候啊,有錢掙嗎?”
“基本沒有吧,就興趣愛好,偶爾能遇到一部給點辛苦費的,也隻夠去館子裡搓一頓。”
“錢沒有,人氣總有吧。”
“是積累了一些人氣,不過不算什麼好事。”
程斯宙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眼巴巴地等着他講故事。聞子川本來不想講的,拗不過他,于是隐去人名地名,給他講了個“馬賽克”版。
聞子川當時所在的社團有個男生,經常與他配一對CP,但那男生卻是個直得不能再直的,對喜歡他的女粉絲不僅嘴上撩撩,遇到漂亮的,還會約出去見面吃飯一起玩。
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那男生七搞八搞,搞出了一樁“人命案子”。猶記得那位女粉絲慘兮兮地躺在人流的手術台上,發了幾百條信息罵他,他回都不敢回,最後還是聞子川去醫院給交的手術費。
“傻不傻啊你。”程斯宙氣到罵人,雖然女生也值得同情,但莫名其妙被坑的人是聞子川吧。
“那種情況,換作是你,你也不會見死不救。”聞子川解釋着。
“我救完了一定反手給男的一榔頭,然後斷絕關系,老死不相往來。”
聞子川點點頭,他認同程斯宙的說法,但他們一起玩兒了好幾年配音,徹底拆夥的時候,其實難過多于失望。
“後來,女生知道了是我給的手術費,就托人打聽到我,說要當面感謝我。”
“你見她了嗎?”
“沒,而且我注銷了所有社交平台的賬号,換了手機号碼,在她看來,我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她是個特别激進的人,想讓我幫她讨伐那個男生,而我不想被人利用。所以說,人一旦有了名氣,别人就會有更多的期待和更高的要求,我滿足不了也不想面對,就隻希望,能老老實實地憑手藝混口飯吃。”
“老氣橫秋的,”程斯宙吐槽吐到一半又憋了回去,“那現在呢?有了生活的壓力,會不會覺得,還是出名一點,掙得多一點比較好?”
聞子川想了想:“或許該換個說法,我想變得更好一些,隻有變好了,才配得上更高的人氣,掙更多的錢。”
程斯宙扣了扣易拉罐,勻稱好看的骨節在眼前晃了晃:“挺有上進心嘛。”
“宙哥,”聞子川學着他的樣子,也扣了扣手裡的啤酒罐,“我想好了,我要簽約第二聲。”
“好,想好了就放手去做!我相信,你一定會夢想成真的!宙哥祝你,前程似錦、飛黃騰達,成為大大大大明星!”
易拉罐在半空中撞出脆響,他隻覺得程斯宙那不帶半點雜質的、殷切熱烈的眼神直直地望進了自己心裡,在每一寸肌膚和骨骼中紮下了根——先是破土而入的疼痛,然後是愛意生長的歡喜。
夜涼如水,天光沉晦。
程斯宙喝趴了,他把頭發揉成雞窩狀,傻呵呵地笑着,笑完了又吸吸鼻子,開始嗚嗚咽咽地哭。
聞子川拉他的手:“不喝了,睡覺去。”
“去哪兒?我去不了……别走好嗎?别走,”程斯宙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把抱住了他,“我們留在燈遠,一起,我、畫畫……我教畫畫,養你……”
他喝醉了,說話依然跑偏,盡管聞子川弄不明白他怎麼又要去畫畫了,但還是被“養你”兩個字戳中了心坎:“你不修瓷器了?不要你的寶貝們了?”
程斯宙扶着他的肩膀,慢慢眨了兩下眼睛,抹去眼淚:“是你啊……”
“是我。”聞子川哪知道他酒量那麼差,兩三罐啤酒就撩翻了。
程斯宙沒有回答,隻是再度抱緊了他,稀裡糊塗地念叨着:“對不起,對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