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秃秃的枯枝被冷風和大雨打落在地，沒有花瓣，現在還不到開花的時間，家入撐着把黑傘走近，她不像眼前這個人一樣不受風雨的任何侵襲，難以擺脫的寒冷随着她的腳步越加深重。

她在心底思索着他人的言語和所發生的事情。

太宰治沒有對家入把全部的真相說出來，他隻說他們都中計了，能看見人心中最痛苦的記憶，最強咒術師因此被惹惱。他不提具體看見了什麼，隻說這涉及個人隐私，他和家入非親非故，隻是陌生人，講出來不合适。

一副全然忘記自己前幾天還對她下跪請求殉情的模樣。

但太宰治又提議，以家入和五條悟的情分，她可以去問問這位咒術界最強所看見的記憶又是什麼。

他說這話的時候，是笑着的。

家入對此隻是沉默。

她在離開橫濱前，還是把一個問題說了出來，家入問太宰治是怎麼知道那個名字的。

一個名字隐沒在話語之中，女醫師并不将它說出口，香煙夾在她指間安靜地燃燒着，擡起眼看向太宰治的那一刻神情，就如同她當時聽到太宰治的問題那樣，浸染着長久沉積下來的疲倦，和近乎悲哀的傷痛。

那是家入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情緒。

她知道這個名字。

太宰治的心思在腦中繞了好幾圈，他編織出一個謊言，以玩笑的口吻回答，“不記得具體是哪個人說的了，時間過去太久了，好像是從一個咒術師的口中聽到的。”

“也有可能是我聽錯了。”

家入注視着他毫無破綻的表情，最後垂下眼眸，沒有追問。

但她沒有跟五條悟提及這個名字。

女醫師站在他的身旁，白發咒術師沉默不語。

現在的他比家入之前看到的模樣要正常了多，暴虐從蒼天之瞳中褪去，隻是如冰的寒冷浸沒在其中，比這風雨還要冷，五條悟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一棵櫻花樹下的土地。

沒有血，沒有死亡在這裡發生過。

他所目睹的仿佛隻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

等到頭腦冷靜下來，不屬于自己的情緒從心中剝離，五條悟現在很清醒，足夠他分析究竟發生了什麼。

如果要說那是夢的話，但它又過于逼真，女同期與另一個自己的話語和神情都太過自然，五條悟從中沒有發現錯處，而那白發少年胸腔下跳動着的心髒，所帶來的感情又鮮活而真切，讓他也置身其中。

但卻是五條悟從未感受過的。

他經曆了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所擁有的一段人生記憶。

這是五條悟的結論。

而他不是那個世界的自己，五條悟這樣對自己說。

眼前這片櫻花樹就是平安夜那一天，他發現另一個家入硝子的地方，今日沒有當初覆蓋着的白雪，隻有冷酷的大雨沖刷而下，不可抵抗地把樹枝摧殘彎折。

五條悟轉過頭來看向家入，他的聲音跟着冰冷的雨滴一同落下，“你還記得這裡嗎？”

女醫師低低地嗯了一聲，沒有多開口。

五條悟覺得她隻記得自己當初就是在這裡出現的，并不知道在另一個世界裡這片櫻花樹下發生的死亡，她會是那個世界裡的家入硝子嗎？

這個答案還難以肯定。

面前的家入失憶了。

長時間裡沒人再開口，五條悟先一步轉身離開，把沉默留給另一個人獨自面對，他還要回去給學生們上課。

家入在他走後，單手掏出了煙，然後再避着風雨，用打火機點燃一簇微弱的火苗。

雨水讓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遠處的高專靜默地矗立在這片土地上，她注視着，水滴滑落過眼眶。

呼出的煙霧很快就消逝了，火星熄滅，香煙斷落，這裡隻剩下家入一人。

她餘下的話語被風雨吹走，無人聽聞。

“一切的厄運和不幸都是從此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