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去跟民宿的主人告别。
因為系統的強烈意願,他不得不選擇先去橫濱一趟,不然夏油傑的耳邊就會一直響着對方的哭嚎,這實屬是一種精神和物理上的雙重摧殘。
佐藤裕康靜坐在庭院的地闆上,眼睛盯着虛空的某一處不知道在想着什麼,夏油傑走近,腳步落在他面前,男人才擡起頭來。
“啊,是夏油,你有什麼事嗎?”
擺脫掉那個咒靈後,佐藤裕康眼下的黑眼圈卻反而加重了,疲憊感沉沉地壓在他肩頭,像是有生活無形的重量壓彎了他的脊梁。
他一下子蒼老了不少。
夏油傑直接地說,“那是假的。”
夢是假的,佐藤優花回到他身邊也是假的。
被戳穿心事的佐藤裕康歎息,“但那是美夢。”
死者在夢中複生,給活下來的人編織了一場又一場的幻境,幻想心愛之人沒有離開自己。
“一個人深陷其中,自己是很難醒過來的。”佐藤裕康不禁苦笑。
也許是夏油傑望過來的眼神太過平和,讓他沒忍住為追尋理解多問了一句,“你能明白嗎?”
夏油傑垂下的手指微動,他輕輕地應了一聲,坐在這對自己多有照顧的民宿主人身邊。
“自己不願醒過來,他人也還是很難叫醒。”
夏油傑說出的這句話讓佐藤裕康轉過頭去看向他,他垂着眼,從側臉看過去,捕捉不到他完整的神情,這年輕的咒術師并不肯定他人的力量。
他說,“心結難解。”
以至于執念越來越深。
“可你還是讓步了。”在夏油傑和藤原由美子找他說清真相後,佐藤裕康妥協了。
“我不得不這樣。”佐藤裕康搖頭,“夏油你可是把優花的遺言都搬出來說服我了。”
十二年前佐藤優花在病逝前拉着他的手說要好好活下去,于是佐藤裕康不得不照做,原本完整的生活中少去一個人,總歸是不同的,死亡帶來的空缺也把他心中的一部分吞噬,但遺言将他困住,困在活着的囚籠裡,他隻能做到活着。
十二年後他不得不再一次妥協。
所愛之人的話語讓生的力量大過了死。
“即使繼續這樣孤獨而懷揣着苦楚地活下去。”佐藤裕康說。
夏油傑擡起眼來,光影擦過那抹紫色,沉寂而幽深,在這一刻,似是有一個更成熟的靈魂在這具軀殼中複蘇,他在當下的現實與破碎的記憶之間的縫隙開口。
“沒有比愛更扭曲的詛咒了。”
佐藤裕康細細琢磨這句話的含義,然後無言了良久,其中深切而沉重的感悟被他咀嚼着咽了下去,像是咽下一口血,他再次發出一聲歎息。
再次開口,佐藤裕康說,“抱歉。”
“我沒想到這反而會形成咒靈這樣的怪物。”
他不願見到有無辜之人為此賠上性命,從暈倒中睜開眼看見藤原由美子和佐伯誠都倒在地上,佐藤裕康的心沉了下去,發現他醒過來的夏油傑跟他說明他們隻是昏迷,佐藤裕康這才松口氣。
“沒什麼好抱歉的,”夏油傑說,“那個咒靈的力量更多還是受咒物的影響。”
而他想要确認的是,“你一直都懷着想要和佐藤夫人永遠在一起的這個念頭,對嗎?”
被直白地道破這個心思,佐藤裕康笑了下,“是啊,這是我心中一個不切實際的奢望。”
“奢望嗎?”夏油傑念着這個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