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之前生命中很重要的朋友劃清界限實在算不上是一件愉快的事。
釋榆是不允許自己不快樂的。
而保持快樂最好的辦法就是去一個喜歡的地方,尋找快樂。
走出餐廳,釋榆回家換了一件白色背心外搭淡紫色細紗外套,下身穿着一條破洞牛仔褲,戴着條銀色項鍊直接打車去了最近的夜店。
夜色漸濃,點點星光偷偷混入滿街霓虹,在一片亮眼的燈光中失了存在感,車流擁擠,高樓聳立,DRINK CLUB就在這條街上最繁華的角落。
半個小時後——
重金屬音樂轟鳴着,挑逗着人們的耳膜和心跳,空氣中彌漫着酒精和香煙的氣息,舞池裡的燈光晃得人睜不開眼。卡座上的釋榆熟練扯下内搭,冷白的皮膚在淺色細紗下若隐若現,他毫不在意周圍觊觎的目光,喝了一口杯子裡的酒便鑽進舞池開始跟着音樂的節奏扭動着身體。
他是這裡的常客,幾乎每周都會來至少三四次,比起嚴肅正經的課堂,這種昏暗的環境更适合安放他那顆不安分的靈魂。
一連三曲,煩惱和汗水一起被甩到一邊,心情也莫名好了很多。
釋榆回到卡座,重新打開一瓶新的酒補充水分。
“今天挺有興緻啊!”同桌的友人往鄰座一瞥,沖他使了個眼色:“旁邊那位可看了你一個晚上了……”
“不約。”釋榆漫不經心回着。
對于這種豔遇,他從來都沒有興趣。
喝着酒,釋榆晃動身體随手按亮了手機。
新消息通知裡,大片的廣告中夾雜着的一個未接來電闖入了他的眼睛。
本來是正常的事情,釋榆的動作卻頓住了。
放下酒瓶,他顫抖地點開通訊記錄,緊接着就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來電沒有備注,但那11位數字卻是那麼地熟悉,熟悉到他雖然沒有撥通過,卻可以輕松地背下來。
她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釋榆心髒加速跳動了起來,比剛剛在舞池裡還要劇烈。
“抱歉,我有點事先走了。”
他一口喝光了杯子裡剩下的液體,跟旁邊的人打了聲招呼,在衆人的挽留聲中抓起衣服走到衛生間,在路上就迫不及待地拽掉了項鍊。
換完衣服後,他照着鏡子打量了一下自己,顧不上條件簡陋,擠了一把旁邊的洗手液快速洗了把臉。
做完這些動作,他快步跑出酒吧,找到一個相對安靜的地方按下回撥鍵。
心跳撲通震動,太過緊張的情緒讓他嗓子眼兒都發緊。
等待對方接通的時刻,才後知後覺地笑笑:隻是電話又不是視頻,自己怎麼那麼激動。
嘟——嘟——
電話響了三聲,對面才按下接聽。
接通的那一刻,釋榆隐約聽到電話那頭似乎捂住了聽筒,模模糊糊傳來一句溫柔的提醒:“聽話,作業寫完才能玩遊戲……”
聽起來,應該是在哄小兒子。
這句讓釋榆有些恍惚,曾幾何時,他也曾被這樣對待過——
有人細心的為他輔導作業,為他縫補開線的衣服;幫他吃掉不喜歡的蛋白,然後笑着捏一捏他的鼻子,笑罵一聲挑食的小混蛋……
這樣美好的場景,已經過去很久了。
“喂?誰啊?”
回憶時,對面的聲音變得清晰,語氣中還夾雜着剛剛教導孩子時未完全褪去的親昵。
“我……”釋榆清了清嗓子,盡力按捺住内心的翻騰:“釋榆。”
話音剛落,對面沉默了。
半晌,女人的聲音再度響起,這一次,沒了溫柔,甚至連剛剛接通電話時的平靜禮貌也消失不見。
“你還有臉聯系我?”
還不等釋榆開口,女人聲音裹上一層冰霜:“釋榆,你真是出息了啊,要不是小邃告訴我這件事,我是不是還要被蒙在鼓裡?”
“媽,你在說什麼啊?”釋榆一頭霧水。
“果然跟着你爸能學到什麼好的,爹是個變态,兒子也是個變态。”
“喜歡男人很光彩是不是,你非要人盡皆知?還鬧到網上去,你是不是覺得我臉丢的還不夠……”
女人的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紮向釋榆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釋榆嗫嚅着:“對不起,媽——”
“别叫我媽,我沒有同性戀的兒子!”
“小邃多好的孩子,對你那麼好,天天在我面前說你的好話,你抄襲他的作品,他大方不跟你計較,你哪來的臉竟然還在網上說他抄襲你,你怎麼這麼沒良心?”
……
女人仍在喋喋不休,釋榆都沒有插嘴的機會。
“我真後悔當初斷了跟你的聯系,讓你爸把你教成這副樣子!”
冷酷無情的話語釋榆早已麻木,卻在聽到這句話時心髒悶悶地疼了一下。
原來,不聯系也是她想要的啊。
他還以為她是被迫的呢……
斷聯這麼久,第一次聯系他竟然還是為了罵他。
還有,給傷害了自己的人撐腰啊。
“你盡快給小邃道歉,不然就真的沒救了!”
釋榆苦笑一下,不再奢求女人能有什麼關心的話語。
激動的心被凍的有些發疼,眼神在一瞬間變得冰冷,他深呼出一口氣:“你聯系我就是為了說這些嗎?”
“我聽到了,但我沒錯,麻煩你轉告陳邃讓他盡快跟我道歉,最晚明天,否則就法院見吧!”
釋榆挂斷電話,轉身又朝着DRINK CLUB的方向走去。
他需要酒精。
—
淩晨一點,大部分人都已去夢裡會了周公。
許鳴還在電腦前,身邊擺着一杯咖啡,雙眼赤紅趕着稿。
接到電話的時候,3000字的稿件他剛寫了一小半。
還是初稿,需要發去審核,三輪。
“喝多了?你可真會湊熱鬧。”許鳴撓了撓頭,盯着屏幕滿臉都是糾結,最終還是歎了口氣:“算了,你老實待着吧!”
他自己是抽不開身了,但
“找誰呢?”
許鳴碎碎念着扒拉着手機,想找人替自己走一趟。
可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個靠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