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鵬從軍營回來,給自家媳婦帶了一盒油炸臭豆腐,撒了不少的番椒面,紅彤彤的,聞着又香又刺激。
薛兆姝躲在屋裡一邊拿竹簽子戳着吃,一邊對着丈夫吐槽道:“老二這麼容易就放棄了劉雲雪,可真是一點兒都不出乎我的預料,哼,這狗東西,打小就是這樣,沒個半點擔當!”
顧雲鵬給媳婦倒了一盞溫茶,很是捧場道:“恩恩,夫人料事如神,夫人慧眼如炬。”
薛兆姝已經習慣了丈夫的無腦吹捧,翻了個白眼繼續感歎道:“隻希望經曆了這麼一遭磨難與背叛,能把那位劉娘子的性格給磨得圓滑本分一些,能想着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啊,比什麼都強,就隻圖老二的那一點兒真心,那也要老二他有啊!”
顧雲鵬對後院的事情向來是不多管的,可雖然不多管,卻也不代表他就一點兒都不上心。
人活了大半輩子,自然曆練出了一雙慧眼,不管是神神鬼鬼,俱都瞞不過他。
顧雲鵬給自己也倒了一盞溫茶,一口氣牛飲掉一大半,解了渴之後,才老神在在道:“吃了虧自然學得會圓滑,但想要一個心高氣傲的人變得本分,怕是不可能。”
薛兆姝吃完了一整盒臭豆腐,拿帕子抹了抹嘴,無所謂道:“管她呢,就算是鬧出花兒來,也該是老二頭疼,我啊,隻等明年開春過後,給我那兩個聰明孫子尋一個好學堂。”
青蕪算着時間進屋收拾。
薛兆姝見她拿了裝臭豆腐盒子出去,十分好面子地甩鍋道:“老顧你也是,偏偏就愛這麼一口,臭烘烘的,有什麼好吃的。”
顧雲鵬也不生氣,認命道:“對對,我就愛吃臭豆腐,是我非要買的,跟夫人無關。”
青蕪憋着笑。
薛兆姝讪讪道:“本來就跟我沒關系,我又不愛吃。”
說起來,岑夫子雖然學識淵博,可在替學生規劃科舉仕途這一方面,卻總歸要差點兒意思。
顧清晨不知道侯夫人的想法,若是知道了,怕是也得感慨一句,這大概就是應試教育與素質教育的不同。
留雲居别看隻是位置偏北的一座客院,可占地面積卻不小,亭台蓮池、假山梅林,一應俱全。
顧清晨兄弟即便是不能繼續讀書了,這個日子卻過得依舊是多姿多彩,有小丫鬟陪着他們蹴鞠、踢毽子,還能去蓮池那邊喂錦鯉,堆雪人、打雪仗就更不用說了。
臘月初九,天氣愈發地寒冷了,早上起來大雪封了門,屋檐上還挂着冰溜子。
溫麽麽讓人清理幹淨積雪,用棍子将冰溜子捅了下來,免得突然落下傷了人。
這樣冷的天氣,顧清晨兄弟慣例該有的戶外活動,也被溫麽麽給取消了。
好在祖母依舊惦記着他們,特意讓人送了新鮮的羊肉、狍子肉過來,說是讓溫麽麽幫着搭個鐵架爐子,在屋裡烤着吃,那是又香又暖和。
劉雲雪過來的時候,留雲居花廳裡可謂是煙熏火燎的,幾個人能熱鬧出幾十個人的架勢來。
鐵簽子上串着大塊大塊的羊肉、狍子肉,架在爐子上用炭火烤着,油“滋兒滋兒”地往外冒,香味兒随着煙霧撲面而來。
丫鬟們忙着給肉串刷油撒香料,不停地翻面,免得烤焦,顧清晨兄弟則隻忙着吃。
劉雲雪的突然到來,令溫麽麽她們都感到十分意外,不是說這位劉娘子得罪了二夫人,最近都躲在屋裡不敢出門麼?
顧清晨卻在心裡算了算時間:恩,差不多也該到時候了,快要輪到他們兄弟走劇情了。
劉雲雪這會兒臉上的腫差不多都已經消了,可嘴角的淤青跟臉頰上的指甲劃痕,卻還沒有完全散去,給美人憑添了幾分破碎感,襯托得女主親娘愈發地惹人心憐。
顧清晨咽下嘴裡鮮嫩彈牙、脂香四溢的羊眼肉,心裡莫名升起來幾分心虛,幹巴巴道:“阿娘,您要吃烤肉麼?”
劉雲雪沒有進去,隻站在門口,隔着朦朦胧胧的煙火,聲音清冷道:“阿娘最近忌口,吃不了油膩上火的,你和小晏吃吧,吃好了來暖閣這邊,咱們母子三個好好說說話。”
也不知是不是顧清晨的錯覺,他仿佛看見了女主親娘在說這話的時候,眼裡好像帶着幾分失望透頂的恨意。
或許……,應該不是錯覺吧?
劉雲雪沿着抄手遊廊往暖閣方向走,寒風打在身上,即便是置身于繁華錦繡裡,卻還是讓人冷得肺腑冰涼。
自打來了京城,住進了這座富麗堂皇的侯府宅院之後,丈夫便不是自己的了,如今就連兩個兒子,好像也不是自己的了,可她卻傻傻乎乎地為了他們,受了這一臉的傷和滿心的屈辱。
劉雲雪心裡突然升起來幾分怨恨,對顧萬鐘的怨恨,對兩個兒子的怨恨,好似全世界都對不起她,都辜負了她一樣。
親娘都已經特意找過來了,顧清晨哪好意思真把人晾在一邊。
他催着弟弟将手上的肉串吃完,擦了擦他下巴上的油,才溫聲交代道:“我和小晏去暖閣那邊陪阿娘說話,剩下的肉串,麽麽您和海棠姐姐她們都烤了吃吧,别浪費了。”
溫麽麽笑着答複道:“謝少爺賞賜,已經架在爐子上肉串,奴婢幾個就不客氣了,其它的就收起來,等着兩位少爺有空了,再烤了吃,當下這冰天雪地的天氣,一時半會兒也壞不了。”
顧清晨本來就還沒有吃過瘾呢,留下一些肉串也好,明天再繼續烤,到時候再串一些蔬菜、豆腐什麼的,那可真是太幸福了!
顧清晨帶着弟弟單獨進到了暖閣裡,瞧見女主親娘正坐在靠窗的軟榻上,望着窗外的天空空怔怔出神,那般落寞又孤寂的模樣,好似是被困住的飛鳥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