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麽麽張羅着讓人準備了這麼多好菜,目的自然不會隻是讓顧清晨兄弟倆看着眼饞。
她當即便親自盛飯舀湯,伺候着顧清晨兄弟吃了八分飽之後,才一邊督促着兄弟倆漱口洗了手,一邊又陪着他們說說話。
其本質上也不過是想要套話而已,打算通過兩個孩子口,打探打探他們在劉家過的是什麼日子。
顧清晨這輩子可不會當啞巴,但凡是他能想得起來的,都不用溫麽麽如何引導,便事無巨細地全說了。
不上心的爹媽,冷漠的舅父,刻薄的舅母,再上從來都隻是嘴上說得好聽的外祖母,這便是顧清晨兄弟童年時候寄人籬下的全部生活。
溫麽麽問到最後,見顧清晨快滿十歲了,心裡雖然已經猜到答案,卻還是小心翼翼試探着問道:“晨哥兒,你,你可曾讀過書了?”
果然,顧清晨有些失落道:“隻、隻讀了三天的書,七歲那年爹爹從府城回來,見我連門口對聯上的字都一個不認識,便給了外祖母兩個這麼大的銀元寶,說是讓外祖母開春的過後,就送我去私塾讀書認字。”
顧清晨說着,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個小小圈,表示那銀元寶一個大約是這麼大,應該有五兩的樣子,這也是顧萬鐘第一次當着顧清晨面給方氏銀子。
溫麽麽繼續問道:“然後呢,既然二爺替您給過交束脩的銀子,那為何又隻讀了三天的書?”
溫麽麽其實大概已經猜到了緣由,說白了就是收了銀子,卻沒辦好事情呗,貪婪而已,隻是卻還想要聽聽具體經過。
顧清晨回憶道:“正月過後,爹爹和娘親又去了府城,外祖母将我送到了離着劉家村大概有五六裡地的韓家私塾裡讀書,那裡的先生是位老童生,出了名的愛打人闆子,他上午隻教過一遍的功課,下午就要查背,但凡是記錯了一丁點兒,就要挨打被罵,我才去就連着兩日都是紅腫着手回去的……,外祖母見此心疼得不行,第三日便帶着舅母一起去韓家私塾大鬧了一場,順道要回了束脩銀子,……我也被韓童生給趕了出來。”
顧清晨不是在告狀,他隻是在闡述事實而已,看!他都沒有說誰的壞話,也沒有抱怨什麼呢。
他什麼都沒說,可溫麽麽心裡面卻什麼都清楚。
聽自家少爺懵懂又委屈地說完這話,溫麽麽隻覺得自個胸腔肺腑都要被怒火給燒着了!
在帶着顧清晨兄弟離開劉家村的時候,她就讓吳振山留下了兩個機靈的小子,特意将劉家村的人和事都打探清楚了。
那劉氏族人就是一位學識不錯的院試秀才,還在村裡開辦了私塾,真要送孩子讀書,又何必舍近求遠,憑白讓孩子走上好幾裡路,跑到其他地方去受罪!
再有就是那位韓童生,不過是教導童子啟蒙罷了,竟然動不動就打闆子,可見也不是多有耐心之人,當真是嚴苛又冷酷。
最令溫麽麽氣惱的還是劉方氏,為了貪圖那麼幾兩束脩銀子,竟然這般算計自家少爺,再怎麼說,那也是她的親外孫啊!
然而一想到劉方氏之所以能算計成功,歸根結底也是因為爹娘不上心,因此便忍不住抱怨道:“哪有二爺他們這樣當人父母的,孩子生下便丢在一旁不管,真是……”
真是什麼?
溫麽麽當着兩個孩子面也不好多說,顧清晨卻在心裡替她補充道:真是不負責任,真是不靠譜!
是的,我親爹和我親媽就是這麼的自私又自我的人,指望他倆的話,我和弟弟怕是衣食保暖都難,這一點,溫麽麽您可一定要轉達到我祖父母的耳朵裡呀!
溫麽麽雖然隻是個下人,卻是外祖母身邊最受信任,也最受重用的管事麽麽之一。
重來一世,顧清晨十分清楚地知道,他們兄弟該抱誰的大腿。
第二日天明,外面的涼風停了下來,卻飄飄灑灑下起了細雨,一場秋雨一場涼,之後怕是再也不會回暖了。
溫麽麽讓店小二準備了熱水,算着時間叫顧清晨兄弟起了床。
洗漱用的鬃毛牙刷、薄荷牙膏都是昨日新買的,兄弟倆漱了口,溫麽麽又拿香皂給他們洗手洗臉,還解釋道:“這香皂隻有府城裡才買得到,兩位少爺先将就着用老奴帶來的這塊木香精油皂吧,味道雖然不太适合孩子,可功效卻也差不多。”
香皂啊,這個顧清晨知道,高祖皇帝弄出來的嘛,就跟二十一世紀的香奈兒、紀梵希一樣,因為保質期短、部分原材料不易得,以及工藝特殊等原因,在大夏朝可是屬于奢侈品行列,隻有各省府城才有的賣,他那女主親娘就有一塊在府城買的玫瑰皂,以及一罐附屬産品玫瑰洗發膏。
當然,說這些,也就扯遠了。
顧清晨兄弟洗了臉,抹了脂膏後,才跟着溫麽麽下樓去用早飯。
早飯不如昨日那般豐盛,隻有水煮蛋、青菜瘦肉粥、蔥香豬肉小包子、清炒的秋茄子、涼拌榨菜絲,卻也有葷有素,比起在劉家早上隻有半碗糙米粥,或是兩三個煮紅薯,不知道要強多少。
顧清晨還未如何,小小的顧清晏卻已經被這兩頓飯食給完全收買了,才剛放下碗筷,便催促道:“溫麽麽,咱們趕緊去京城找爹爹吧,快快出發!”
晚了他怕又被送回劉家村,再也吃不到這些好吃的了。
溫麽麽笑道:“老奴要再去一回劉家村,接了你們娘親,便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