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晏眼巴巴地湊到土坑邊上,提着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好像已經聞到了甜味似的。
顧清晨見狀,擡手輕輕一拎,就把弟弟拉到自己身邊,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小心掉坑裡,把你也給烤熟了。”
顧清晏順勢鑽進兄長懷裡,汲取着溫暖,可小眉頭卻微微皺起,滿是擔憂:“阿兄,咱們偷偷烤紅薯吃,要是被舅母知道了,她又要罵人了,恩,說不定還會動手打人呢。”
顧清晨雙臂緊緊将弟弟圈住,下巴輕輕擱在弟弟頭頂,感受着那毛絨絨的觸感,盯着土堆上散出來的熱氣,眼裡閃過一絲狡黠,嘴角上揚,帶着幾分壞,笑道:“不怕,過了今天,她就再也罵不着、打不着咱們了。”
秋風依舊不知疲倦地刮着,氣溫越來越低。
兄弟倆窩在大石縫隙之間,一邊美滋滋地吃着熱乎乎、軟糯香甜的烤紅薯,一邊望着坡下那條蜿蜒的泥巴路。
顧清晏吃得嘴角沾滿了黑灰,活像個小花貓。
他疑惑地看了兄長一眼,忍不住問道:“阿兄,你一直盯着下面看啥呢?”
顧清晨啃完最後一口番薯,随手用袖子一抹嘴,也不管臉上的黑灰是不是越抹越多,神色竟有些緊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泥巴路道:“我在等阿娘他們回來,也不知道到哪兒了。”
顧清晏:“……啊?”
看阿娘做什麼,阿娘本來也不經常回來啊。
顧清晏隻要阿兄在自己身邊就好,至于其他人,他壓根就不惦記。
見阿兄還是目不轉睛地盯着坡下的泥巴路,他也不再好奇,低下頭專心對付手裡最後一個烤紅薯,吃得那叫一個投入,連沾着紅薯糖水的指頭都挨個舔了個幹淨,模樣十分可愛又有點邋遢。
泥巴路旁邊的枯草被秋風吹得在空中翻滾打轉,一輛棕色大馬拖着的藍綢烏木頂馬車,終于出現在了顧清晨的視線裡。
他激動地一下子站起身,拉着弟弟就往裝着苞米棒子的背簍那邊跑,聲音裡滿是藏不住的興奮與期待:“快走,阿娘他們回來啦!”
顧清晨彎腰将背簍背起來,可剛走兩步又停了下來,像是突然想到什麼。
隻見他伸手扯出墊在背簍底下的一個粗麻袋,麻溜地往裡面裝了六七個玉米棒子,遞給自家弟弟,滿臉笑意道:“小晏,你幫阿兄背這些,好不好呀?”
顧清晏胸脯一挺,幹勁十足,二話不說就把麻布袋子甩到了自己稚嫩的肩膀上,一臉驕傲道:“好嘞,我幫阿兄背,我力氣可大了,阿兄,你再多裝點,我還能背更多!”
顧清晨笑着又給他添了一個,便趕忙背起背簍往回走。
從北坡的山路上下來,到了回村的岔路口時,顧清晏沒走之前那條小徑,而是轉身往大道走去。
顧清晏跟在後頭,小眉頭皺成個小疙瘩,一臉糾結道:“阿兄,咱們要走這邊嗎?”
顧清晨腳步不停:“對啊,怎麼啦?”
顧清晏氣得小臉通紅,憤憤不平道:“走這邊肯定會碰到廖二狗那個讨厭鬼,他一看見阿兄你穿這件衣服,肯定又要來故意笑話人。”
顧清晏還真說對了,兄弟倆沒走多遠,就瞧見廖二狗帶着幾個熊孩子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
這些孩子也就十來歲左右,要說多壞倒也算不上,就是嘴巴讨厭。
這不,剛一看見顧清晨,就嘻嘻哈哈地哄鬧起來。
廖二狗年紀雖小,卻已經沾染上了幾分無賴勁兒,像個小混混似的圍着顧清晨打轉,擠眉弄眼,一臉壞笑道:“哎呀呀,小清晨,你又穿着劉方桃的衣服出來啦,真是越看越像個小女娘,你/褲//裆/裡到底有沒有小雞雞啊,要不脫了褲子讓哥哥們瞅瞅?”
他的一個玩伴也在旁邊跟着起哄道:“廖二狗,你是不是眼瞎,顧清晨穿上這粉棉襖,可比咱們村其他小女娘漂亮多了。”
顧清晨就當沒聽見,頭也不擡,悶聲往前走。
顧清晏氣得小臉漲紅,惡狠狠地瞪着那些讨厭鬼,扯着嗓子怒罵道:“你們才是小女娘,還是醜得像牛屎一樣的小女娘!”
廖二狗等人壓根兒沒把這個發怒的小豆丁放在眼裡,依舊圍着顧清晨嬉笑打趣,不依不饒。
一群倒黴孩子,追在顧清晏身後,一邊蹦蹦跳跳,一邊拍着手,扯着嗓子唱着自編的歌謠,道:“顧清晨,穿粉衣,脫了褲子,沒有雞雞,哈哈哈……”
那故意拖長的尾音,充滿了嘲諷和戲谑 ,一個比一個笑得誇張,臉上的壞笑更是讓人看了就來氣。
顧清晨聽得牙根兒直癢,這要是換作上輩子才隻有不到十歲的年紀,他還不知道該傷心自卑成什麼樣呢。
這會兒即便是換成了長大後的芯子,卻依舊是氣得想要打人。
顧清晨強迫自己忍着脾氣,隻等到拐過最後一道院牆,看見了停在舅舅家門前的那輛馬車後,他才用手裡的苞米杆子,沾了地上的稀牛屎,出其不意地怼在了廖二狗的嘴上。
一連貫動作一氣呵成,顧清晨努力憋出了眼淚,拔腿就往馬車方向跑!
他沖過去,對着剛從馬車上下來劉雲雪,哭得好不凄慘道:“阿娘,我再也不要穿劉方桃的舊衣服了,廖二狗他們都笑話我是小女娘,還說要扒了我的褲子,看我有沒有長唧唧,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