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焉渾身發冷,機械地擡手舉杯。
【他都已經把苦衷掰碎了講給我們聽,既沒有演什麼“我不愛你了我們分手吧”這種場面,也沒有說什麼“你就當我沒和你表過白”的這種話,真的已經做得很好了。】
是啊,陸涯已經付出了全部的真心。
江焉低下頭,看着盤中餐眨眨眼。
“可他這就是沒給我選擇…”
用真心來逼他,逼他一定要走。
這是他聽過最狠心的威脅,可他沒有辦法,毫無招架之力。
宴席後,江焉走進陸骁業的書房。
照舊的,陸骁業對自己的棋子發問:“最近陸涯怎麼樣?”
江焉垂首應道:“沒什麼特别的,除了他最近參加運動會,拿了幾個第一。”
微不足道的運動會。
“行,繼續盯着他。”
陸骁業十分滿意江焉的這個回答,起身走到桌前看着如常冷淡的江焉,彎着眉眼滿臉輕松地說:“即使陸甯回來了,你知道的,我向來都很重視你,你的優秀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這是在寬慰他這個假兒子,和上一世一模一樣。
江焉擡眸看向滿眼欣慰慈愛的陸骁業,卻覺得陸骁業此刻就是一條毒蛇,眼裡冷冷的隻有狠辣和涼薄。
當初默許施夫人将他帶進陸家來,恐怕為的也是讓陸老爺子安心罷。
誰讓陸骁業做兒子太失敗,陸家的遺産近八成是落在陸涯和陸甯的身上,與陸骁業沒有半毛錢關系。
他深吸一口氣,第二次說出這句話:“先生,我想離開了。”
毫不意外地,江焉聽着陸骁業虛情假意的挽留,又見陸骁業從一旁拿出一張好像早就準備好的銀行卡向他遞來。
一張卡,買這些年自己替他守住的遺産。
此刻的陸骁業,倒是難得和最初的施珃達成了夫妻默契。
曾經江焉還以為這是陸骁業的紳士風度,更是成功企業家的慈善,但現在既然看清了,原想的不要這錢幹幹淨淨離開,現在倒是覺得——不拿白不拿。
用陸骁業自己的資金,換成回旋镖狠狠紮在陸骁業自己的身上,這怎麼不算一種美事。
于是他接過了銀行卡,順理成章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東西。
直到陸甯一臉不忿地撞開他的門。
“你要走?!”
江焉懶得回頭,安安靜靜地裝行李箱,但陸甯就看不慣江焉的這樣子,上前來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
“咱媽都在哭了,你就這麼狠心?”
江焉閉了閉眼,十分無奈地歎了口氣。
“當時我來陸家的時候,夫人答應過我,你回來之後就還我自由,現在隻是說到做到而已。”
陸甯才不聽這話,他回頭看了眼關上的門,湊到江焉面前小聲說到:“我覺得你肯定是知道了什麼,陸家不是個好地方,你想走可以,那把我也帶走。”
江焉:?
不是,他真的不懂了,陸甯怎麼總覺得陸家這地方不能留。
難道真的是傻大兒的直覺?
這麼靈?
他忍不住笑了,“我憑什麼帶你走?”
“你是我哥,”陸甯自信昂頭,“而且咱媽說你聰明,讓我跟着你走,之後也跟着你學。”
“學什麼?”
“學…我忘了。”
江焉:啧,服了。
“我不可能帶你走,首先這裡有你的親爸媽,其次我一個學生養不了另一個學生。”
江焉回過頭繼續收拾東西,行李箱攤在地上漸漸充實起來。
陸甯站在一邊,聽着覺得有點道理,但還是對陸家有些忌憚,想了很久哦了一聲才又說:“那你要走的事,陸涯知道嗎?”
聽到這個名字,江焉頓了頓,藏住心裡的煩躁颔首道:“知道。”
“那你們這…”陸甯叉着腰,左看右看,“他也不說來幫你?”
江焉合上行李箱,拉開拉杆對陸甯沉聲道:“我們對外立場不同,是你自以為我和他有什麼特殊關系。”
這可就出乎陸甯意料了,他之前看陸涯和江焉之間的氛圍,還以為他倆早在一起了,但現在聽起來不像來。
“什麼意思?你倆不是一對?”
“不是。”
親了親了,睡也睡了(雖然是素的),但不好意思,還真的沒在一起。甚至之後還會回退到陌生人的關系,意外吧?
江焉自己覺得很戲劇,他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全盤托出,結果計劃跟不上變化。
用實踐身體力行地證明了——重生不代表開上帝視角,更不代表給敵人降智。
他拉着行李箱走向陸甯,認真地看着陸甯天真的眼眸,叮囑說:“我之前是受陸先生命令監視陸涯,現在任務完成你也回來了,我就得走了,隻是這樣而已。”
什麼喜歡,什麼暧昧,在他這一句話裡輕而易舉煙消雲散。
無視陸家衆人各色的目光,江焉拉着行李箱重新走上了上一世的路,一直到走出别墅,江焉才在轉角的路口趁着夜色下的路燈看向二樓一處亮着燈的房間。
這一次,他知道有人在念着他,單純為着他這個人。
他想,好,我不給你添麻煩,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橋,我在未來的時間裡等你。
可卻不想這麼一念,當再次回到學校時,坐在他身邊的人消失了。
所有人都告訴他,陸涯轉學出國了,而他是最後一個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