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青年動作一頓。
随即,他扶額慘笑出聲。
“我大概……确實在說遺言吧。”
一個小錘忽的砸在了胸口。蘇靜隻覺得胸悶氣短,差點一下子沒緩過氣來,她慌亂問道。
“哥?!你,你怎麼啦?有什麼病,醫院呢?我……”
那青年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眸。
“哥,你……到底怎麼了?”
蘇行沒有理會她的問題,雙眼睜開直直看着她的眼眸,嘴角的笑漸漸消失。
“靜靜,我想拜托你件事。”
“你,你說。”
蘇靜感覺她的心髒跳得極快。
“我在爸媽的墓旁買了兩塊墓地。到時要立碑的話,一塊寫我的名字,一塊……就那麼空着吧。”
蘇靜在刹那間明白了。
一塊空白的碑。
要和他哥立在一塊。
排除全部,隻有任文斌。
“哥!任文斌那家夥回來了?他又來找你了?”她激烈地喊道。
蘇行神色平靜如常。
“他九年前就死了,我隻是給他立個碑而已。”
“不是……你們,你們……”
蘇靜的腦子一片混亂,她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她哥要和任文斌這個人葬一起?是她聽錯了還是她哥在開玩笑?這都他媽是什麼玩意?
蘇行靠在桌子旁,幽幽開口。
“爸媽一向開明,不過我死後也應該見不到他們。任文斌這三個字沒必要刻在墓碑上,甚至沒必要留存在任何人的記憶裡。”
那個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從裡面抽出一根,點燃,也不抽,隻是讓香煙靜靜地在手中燃着。
蘇行平靜開口,聲音卻是一片悠遠冷徹:“我會把這三個字一起帶進地獄。”
蘇靜大步走上前去,雙目通紅。
“哥!那家夥已經死了!他隻是小說中的人物!你想想那個人曾經對你做了什麼!”
蘇行的回答很平靜。
“我知道。”
她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
“你特麼是不是斯德哥爾摩?啊?哥!你有沒有斯德哥爾摩?你已經從那家夥手裡逃出來了,你為什麼還得把自己綁上去?”
蘇行一副沒料到自己妹妹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愣了一下,才無奈開口。
“可能是吧。”
蘇靜覺得她的腦袋現在都在突突,突得她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哥今天是腦子不正常了還是哪根筋搭錯了,整個人像換了個畫風。
“你瘋了吧?”
蘇靜開口。語氣略微帶着些許諷刺。
那個人隻是看着指間香煙逐漸燃盡,灰白的煙霧袅袅。蘇靜把他手裡的煙搶過來,随手扔進垃圾筒裡。
她記得她哥好像在十年前就戒了煙。
許久,那個人開口。
“我很久以前就瘋了。”
蘇靜一歎。
“哥,活着不好麼?你看你現在什麼都有了。等你辭職,你看我結婚——你如果不想的話我也可以直接把李向安給踹了。我可以帶你去很多地方,我在世界各地都有興趣相投的朋友,以後的日子應該會過得很開心。哥。我們已經相依為命這麼多年,以後我們也可以平平淡淡相伴到老。”
蘇行笑了笑。
“你說的有道理。”
就在蘇靜想說孺子可教之時,她卻看到那個人嘴角的笑淡了,卻看到那人的眼眸裡一片深邃,似乎還充斥着某些複雜的令人哀傷的神色。
“但是……蘇靜。”
“我活不下去了。”
“在這世上多活一分一秒,對我而言都是煎熬。”
蘇行的聲音沙啞。
他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波動,卻讓人覺得好像充斥着難以忍受的痛苦。在怎樣的情況下,對一個人而言活在世界上,哪怕多活一分鐘,一秒鐘都是煎熬?蘇靜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在這一刻,她眼前的青年好像已經完完全全陷入了名為瘋狂的深淵。
再也無法得到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