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張澤鑫第一次在她們的關系裡感到無力。
他渴望結婚,渴望有一個幸福穩定的家庭。渴望妻子美麗賢惠,為他生兒育女,操持家務。
可換一個女人他又不甘心,他看中的從來都是宜貞。
也許是老天垂憐,那次舞台事故摔碎了宜貞的夢想,卻為他帶來轉機。
宜貞養傷的半年裡,他忙前忙後,無怨無悔地陪伴她,支持她,成為她灰暗日子裡的一束光。
這麼講或許不道德,但正是那次事故,把舞台上驕傲的女主角變成了他溫順的妻子。張澤鑫由衷地感到幸運。
宜貞從來沒有那麼脆弱無助過,仿佛迷途羔羊,格外依賴張澤鑫。那甚至是她們相識以來關系最緊密的一段時期。就在醫生宣布宜貞複建成功的當天,張澤鑫正式求婚。
這一次他知道,自己十全十穩,再也不會被拒絕了。
結果也如他所願。
可總有好事者,想破壞他的姻緣。宜貞原來舞團的同事程靈就對他印象不好,他去醫院探望宜貞時曾經聽到過她們的對話。
“小雨,就算台前不行,轉幕後也可以啊。橙藍永遠為你留一扇門。”程靈在裡面聒噪。
“回不去了。”宜貞低落的聲音像呓語。
“小雨,振作一點。你這麼有天分,放棄太可惜了。事業上的痛苦,嫁人是解決不了的。你不能用一個問題去解決另一個問題。”
“……都是要嫁人的,不是嗎?最後結果都一樣。”
“結果怎麼會一樣?不嫁人你還有自由身,你可以自由選擇工作,選擇城市,有了家庭還能這麼自在嗎?張澤鑫能由着你的性子來嗎?他看着溫和,骨子裡還是個大男子主義的男人啊!”
張澤鑫聽不下去,直接敲門打斷了這段對話。
從那時起他開始讨厭程靈。這個女人有一雙過于敏銳的眼睛。宜貞陷在傷痛中沒有意識到,可張澤鑫聽出了這個女人沒說出來的話:如果沒有這場事故,張澤鑫是娶不到宜貞的。
她原本就不屬于他。
後來他以病人要休息的名義攔下一些探訪的人,宜貞的世界裡慢慢隻剩他一個人。
他做的一直很好。
他如願娶她為妻,慢慢把她改造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宜貞對家務不擅長,他就一點點提出要求,讓她改進。
有些話他說出來太嚴厲,就借父母親戚之口說出,比如:一個合格的媳婦應該是什麼樣的。
她的棱角模糊,漸漸變成一個賢惠妻子的模樣,不再和舞團那些人來往。
她安于家中,隻屬于他一個人。
隻差一個孩子,就可以徹底套牢她了。
可現在,她又要回橙藍了。像一隻鳥飛向天空。
可那片天空裡沒有他。
張澤鑫心裡無端地生出一陣恐慌。
瞥到副駕駛上團成一團的外套,張澤鑫的情緒終于找到出口,打開車窗直接扔到了高速欄杆外。
都是梁偉傑,如果不是他,自己和宜貞就不會吵架,宜貞也不會負氣出走。
是他對師母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都是他的緣故。
隻要把他趕走,一切就可以回到正軌。
堵了28分鐘後,車子終于重新啟動。
張澤鑫左右超車,在12點半趕到機場。
找到那趟航班對應的值機區域後,張澤鑫開始沒頭蒼蠅一樣四處尋找。
跑到喉嚨冒煙,可就是看不到妻子的身影。張澤鑫徒勞地拿起手機,又一次打給黃宜貞。
這一次是占線。
心髒在胸腔裡怦怦跳動,張澤鑫四處觀望,心裡卻不由自主地想,她在和誰打電話?
自己打了十幾通電話都沒接,為什麼那個人的電話就接了?
是梁偉傑嗎?
又一次撥打無果後,張澤鑫終于找出梁偉傑的号碼,心底的懷疑和男人的自尊心激烈對抗,這麼一個毛頭小子怎麼配做他的對手?
退出頁面,張澤鑫又開始撥宜貞的電話。
謝天謝地,這一次終于通了。
“你在哪?!”張澤鑫問道。
“機場。”宜貞冷淡回應。
“我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你為什麼不接?”知道她在機場,張澤鑫放下心來。
“你打了很多嗎?我不知道。我的手機剛剛關掉飛行模式。”
“你剛是在給誰打電話?”張澤鑫追問。
“程靈。Leo已經到北京了,我打算提前入職。”
正在回落的心懸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