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和什麼比了,總的來說,舞蹈是青春飯,年紀大了機能下降,職業生涯很難持久。一般過了三十歲演出就開始減少,讓位給後起之秀,四十歲左右完全退休,這是比較順利的情況。如果有傷病,會退得更早。”黃宜貞冷靜評價着自己的行業,看向對面的男孩問道:“你呢?未來有什麼打算?”
“我……”還沒想好這幾個字到底沒說,不知為什麼,阿傑不想隐瞞師母,鮮少吐露心聲的他看着黃宜貞說道:“我想繼續讀下去。”
黃宜貞點點頭:“聽舒晴說過,你想考研。”
“不隻考研,我還想讀博,以後做研究。”阿傑認真說道。
法律是門實踐學科,雖說丈夫就是搞科研的,但畢竟是少數。學這一行的,大多還是去了公檢法,或是做律師,或是公司法務之類的實踐類崗位。
不過她一早就注意到,阿傑觀察仔細,做事有耐心,能按住性子做科研。而且他性情溫和,待人禮貌妥帖,如果做老師,大概也會很受學生歡迎。
“那你要努力呀。”黃宜貞微笑着鼓勵道。
“嗯!”阿傑點點頭,眼睛亮晶晶的。
黃宜貞看着他,随即有些疑惑:“那你現在不用全心準備考試嗎?每周去三次實習單位,也很頻繁了吧,還要跨區去昌平。”
阿傑正要開口,冷不防被人拍了下肩膀,接着一隻手臂就搭了過來,室友調侃的聲音響起:“呦~阿傑,你小子不地道啊,交了女朋友也不說一聲?”
室友慣會開玩笑,阿傑是個男生就算了,可這麼冒犯師母很不應該。他推開室友的手臂:“别亂說話。”
室友又看了師母一眼,帶着懶洋洋的兒化音笑嘻嘻道:“同學,别介意啊,我們阿傑年紀小,但人真不錯,你考慮一下。”
阿傑的臉已經漲紅,這時候說出師母的身份隻怕更尴尬,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室友看着這個小兩歲的“弟弟”,隻當他是在女生面前臉皮薄,露出一副老大哥的表情鼓勵道:“加把勁兒啊你,這麼漂亮的女生争取早點介紹給我們!”說完朝阿傑擠了擠眼,走了。
終于送走這尊神,阿傑窘迫地跟師母道歉:“對不起……”
“沒關系,”黃宜貞輕松說道:“看來我還沒有太老,竟然被認成同學。”
“師母一直都很年輕的。”阿傑認真說。
“那你知道我幾歲嗎?”黃宜貞見他努力挽回的模樣,生出幾分打趣的意味。
這倒把阿傑問住了,可直接問女士的年齡,又不太禮貌。
“你今年19歲?”黃宜貞問道。
阿傑點點頭。
“那我比你大整整9歲。”黃宜貞這時才調侃道:“你那位同學看着世故,可眼力還沒練出來,沒看出我跟你幾乎差了一個年代。”
“28歲也是很年輕的年紀。”阿傑看着師母說。
“年輕嗎?”黃宜貞面上露出一點怅惘:“即使還在舞團,也隻剩兩年黃金時光了。”
“可如果是師母,我相信一定可以跳到40歲不止。”阿傑堅定地說。
“你從哪知道?”黃宜貞瞥了他一眼,并不相信的樣子。
“程靈說,師母是她見過最棒的舞蹈演員。”
黃宜貞啜了口咖啡,提到老友又是另一番神情:“她還是那麼大嘴巴,第一次見面就什麼都說……”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阿傑打斷道:“我看過師母的演出。”
“你?”這真是出乎意料:“什麼時候?”
“三年前的國慶專場,《小美人魚》,在南風劇院。不過那時候,女主角叫蕭霖,是您的藝名嗎?”阿傑輕聲問道。
往事被驟然提起,黃宜貞陷入了沉默。
就在阿傑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話時,師母開口:“不是藝名,那就是我的名字。”
沒等阿傑問,黃宜貞解釋道:“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分開了。我一直跟着媽媽生活,我媽就給我改了名字,叫蕭霖,我很喜歡這個名字。”
阿傑小心地提到:“程靈說了,您的小名叫小雨。很好聽的名字。”
黃宜貞自嘲地笑了笑:“她可真是……她還好嗎?”
“看起來很有精氣神。”
黃宜貞點點頭:“她一個人支應舞團不容易。跳舞是件很單純的事,可維持一個團隊就複雜多了,有時間你多去看看她的演出吧,她會開心的。”
“程靈說,”阿傑見師母不排斥老友,轉述起程靈的囑托:“隻要您願意,可以随時回去當指導老師。”
“算了吧……”輕輕的三個字像一聲細長幽微的歎息。黃宜貞努力露出一個笑容:“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過得挺好的。”
這樣的笑容阿傑很熟悉。
每當他不開心,又不希望身邊人擔心的時候,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