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爆炸聲響終于破開了墨色中那一重又一重的屏障,光線在被壓抑到極緻後也同樣迎來了觸底的反彈——
炙熱的光線刺入眼球,泰姬的眼前瞬間就被染擴散開了大片大片的白斑;聲音順着耳道鑽進耳蝸,震動的頻率被彙聚成了一條“嗡……”。
她再也聽不見其餘的聲音了。
喉口處恰逢其時湧上了一股甜意,泰姬當機立斷,單膝跪下以掌撐地。
“嘩啦啦……”伴随着一陣她無法聽見的鎖鍊滑動的響,有灰白的霧氣霎時以她為圓心圈出了一片場地,将她牢牢的護在中心。
有堆疊的氣浪朝着四周掃蕩,所過之處,盡數被夷為平地!
“噼裡啪啦”破碎的廢墟加入風中,朝着地面與牆壁狠狠撞擊而去!撒出的牆灰跑得遍地都是,灰霧抵擋着這股氣浪,瞧起來形單影隻。
“嘩啦啦——”泰姬已經能夠聽到部分聲音,喉口的腥氣被她咽了回去,緊接着便是鎖鍊從灰霧中高高揚起,恍若蜘蛛的八條大腿,毫不留情地,刺入到地闆當中——
突如其來的力道刹那間就令地闆向外龜裂出了痕迹,“咔嚓咔嚓”響個不停。
這一場風暴足足持續有數十來分鐘才終于走到尾聲,直到這時,泰姬适才騰出注意力,來觀察滾到自己腳邊的物體。
是一顆屬于中年男人的腦袋,或者說,是城堡當中那位勇者先生的腦袋。
這顆曾經不可一世了十年的腦袋,此刻正靜靜地停在她的腳邊。泰姬可以很仔細地觀察它。
它很錯愕,許是因為見到了真正的勇者,亦或是在臨死前遙遙望見了自己那具因為沒有腦袋而倒在地上的軀體。總歸眼底盛滿了驚詫。
面部上的神情也同樣頗有生氣——是一種在他過去被奉為勇者的十多年裡,從未有人見過的那種生氣。
充滿了屬于人類的鮮活。
泰姬掃了一眼就挪開視線,并沒有被激起特殊的情緒。一隻手,便在此時伸到了她的眼前。使者沒有多想,借着這隻手從地面上站起。
“還你。”勇者的手和她人一樣充滿了力量感,然口中說出的話語卻毫不留情:“再多拿一會兒,我都怕自己被折了壽命。你這小姑娘可真不怕死。”
“怕啊,怎麼不怕。”思緒被對方的話語拽進回憶,泰姬聳了聳肩,又很快從其中抽離。
事實上,在她生命所遇到的所有人中,沒有人比她更怕死了。
“……”勇者敏銳地從她的話語中察覺出了異樣,轉移話題,“說起來,你是怎麼猜到我的身份的?”
明明都已經做好了僞裝,甚至城鎮裡面也已經入駐了一位新的勇者。
倘若沒有什麼關鍵性證據,幾乎沒人能将僞裝與真實身份聯系到一起。
“這個啊……”泰姬可疑地頓了頓,旋即才慢吞吞地答道,“大概是因為,他是位先生吧。”
雖然實際上并非完全如此——在回廊盡頭的那副勇者雕塑畫中,有個很有意思的現象——
或許是因為心虛,亦或是因為那位完成雕塑後不久就突然暴斃的雕刻家知道某些内幕;總歸,在回廊盡頭的那副雕塑畫上,并沒有仔細地刻出勇者先生的正臉,而是與她在禁閉室中看到的那副一樣,采用了模糊手法。
雕塑畫已經成型,無法改變,而那位勇者先生也不願讓人看出自己的心虛,是以畫作才被展出,雕塑家也得以暴斃。
再之後就是由勇者喬裝出來的侍者展露出了不凡。不知怎的,泰姬便将這一切聯系到了一起。
盡管看起來是那麼的不合常理,但如果衆所周知的勇者是位先生的話,又很符合邏輯。
……
【——你聽說過,有關人魚的故事傳說嗎?】
大陸上有關人魚的故事傳說很多,大多都已經成為了凄美的代名詞。
“……”代茜現在很難再保持自己情緒的穩定;渾身上下都仿佛被泡進了冷水裡,身體與思緒相互抽離。
失魂落魄被她表演到了極緻,索性塔塔娜也并不着急,而是在平靜地等,等着對方的回應。
終于的終于,塔塔娜聽到了,屬于代茜的,輕飄飄沒什麼着落的聲音:“……你是想說,我被騙了嗎?”
其實根本沒有什麼會讓人全身長滿魚鱗的遺傳怪病,實際上的原因,隻不過因為她是一條出自大海、與這個家族毫無關系的人魚。
“可是明明……她們一直都在幫助我融入正常人的生活啊……”
可憐的病患姑娘俨然被打擊得不輕,她将臉頰埋入自己的掌心,纖薄的背脊骨從衣衫上凸起,顫動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