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垂下眼睑,将一件灰黑的鬥篷,嚴嚴實實地扣上了腦門,拉低帽檐,遮住了自己燦金的眼。
旋即又往臉上覆了一張純白的面罩。
“嘩啦啦……”空氣中便在此時傳來了齒輪與鐵鍊被拽動時,相互摩擦的響。
循着這一股聲音,為首之人再一次在腦海中“看”到了——是那隻分明已經被她們給斬殺了的長腿魔蛛,此刻渾身上下正萦繞着一股不詳的氣息。
六隻複眼冷漠而又有質感,穿透了層層疊疊的時間與空間,将鋼針刺入了她的腦仁,攪得那裡一片糊漿。
意識開始止不住的往下墜,無聲的夜色席卷而來,像是在裹一顆繭。
“咔嚓、咔嚓——”
自那黑暗的深處,倏然在此時傳來了一陣梳妝鏡被打碎時的響,起初隻是一個點,随後便是鏡片宛若蛛網一般碎開。
無形的屏障被打破,屬于夏日的風,就這麼透過鏡面間的縫隙,自下而上的灌入。
分明是無形的風,也沒有造成什麼太大的聲響,卻恍若飛刀,打破束縛,刺穿黑夜,由虛向實,凝為實質。
最終化作了一隻看不見的手,托舉住了她不斷往下墜去的身軀。
清風化氣,湧入她的四肢百骸,驅散了那些令人不适的負面狀态。
顯而易見,哪怕還沒看到人,但那位接受到她們求救信号的監考官其實已經趕到,并且出手了。
恰逢其時,天邊也打下了一束光,晃得很直睜不開眼。然即便是如此,為首之人也仍舊在費力的朝着天邊望去——
起初隻有魔蛛,或者說如今的魔物那六隻不帶任何感情的複眼。
但是光線籠罩的範圍很快就擴大了,将魔物連帶着八條長腿,都勾勒出了輪廓影子,映照得纖毫畢現。
緊随其後的又是無數的鎖鍊自黑暗裡探出,也不知是從哪裡找到的刁鑽角度,将魔物鎖在原地,寸步不得挪移。魔物掙紮的弧度就這麼逐漸變得小了起來。
“锵……”一輪弧形半月的光輝顯現。
而屬于魔物那仿佛不可戰勝的龐大身軀,便就這麼毫無滞澀的,從複眼之處開始,被劈開成了兩半!
有灼白的光線透過魔物軀體間的縫隙,打在了為首之人的臉上,同樣也讓她看清了,站在光源位置的,那一道紅發黑袍,手持鐮刀的人影。
是黑暗神殿的那位使者,泰姬。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對方無意間垂眸側首,對上了她的眼。
嗡——
刹那間山鳴海嘯,為首之人終于從混沌的意識中,驟然清醒過來!
豆大的汗珠還挂在她的額角,為首之人被劃破掌心的那隻手還撐在地面上。
而在距離她不遠的空地上,魔物正如她所見的那樣被劈成兩半。
那道紅發黑袍的身影,也同樣站在了魔物軀體的身旁。兩相對視,誰也沒有在第一時間開口。
“……”
“……”
時間過了半晌,對方徹底的轉過身來,挑剔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神情自然地吩咐道:“光明神殿的人?正好,過來把剩下的這些污染淨化了。”
與光明神眷的淨化之力不同,黑暗神眷的力量,則是能将污染絞成碎片。不可避免的,就會在空氣中留下污染的殘餘,比不得淨化之力幹淨徹底。
事實上,就連如今的這一隻蜘蛛魔物,都是由于泰姬在先前的追殺過程中出了點岔子,才導緻魔物逃竄,附身到蜘蛛身上的。
“……”為首之人當然還不知道有關蜘蛛魔物事情的始末,她眨了眨眼。
雖說那位監考官其實已經趕來了,不過她自覺也到底是承了這位黑暗神殿使者的情,況且光暗兩座神殿自污染爆發以來本就多有合作。
是以為首之人也隻是點了點頭,沒有異議。
——說起來,那位趕來的監考官呢?她适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場中多出來的人影不該隻有這位使者才對。
所幸很快,也就在下一瞬間,她的困惑就得到了解答。
因為在魔物軀體的另一側,蓦地響起了一道平鋪直叙的嗓音:“使者大人倒是對這些學生使喚得順手。”
是那位趕來的監考官。
隻是不知為何,這位監考官全身上下都被裹進了一件灰黑的鬥篷裡,就連屬于臉的位置,都被覆上了面罩。
打扮風格得簡直比邊上黑暗神殿的使者都還要黑暗。周身氣勢也是十分内斂,才讓她方才沒能在第一時間注意到。
也就是說——
為首之人的瞳孔驟然一縮,終于找到了自己心間,自回應那位使者之後萦繞不散的違和感。
……剛剛在這位監考官的注視下,她一個好好的光明信徒,旁若無人地,忽略了對方的存在,反倒去回應了那位黑暗使者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