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味？”顧昭聞言起身就要出去。

“算了，就用其他代替吧。”

顧昭斷然道：“那怎麼行，你身體本就不好...”

“是我一時忘了，那味藥難尋我是知道的，不然當初哥哥也不會為了我...”宋世錦說着，勾起傷心事，淚水止不住的流。

“世錦，别擔心，一定會找到的，就算沒有，深山密林，我會采回來給你入藥。”

宋世錦緊了緊一直握着的那雙手，哽咽道：“阿昭，你不必為了我這樣做......”

“卡。”導演喊了結束，化妝師過來幫餘悅補完妝後，導演依然沒說話，還在低着頭看剛剛拍的那一條。

鏡頭拍下來十分順利，季星闌一直覺得差一點的那種遺憾也變得飽滿，他能夠完整的表達出來，在和餘悅的對手戲中，似乎能夠讓他的情感更加豐富。

他的感覺是不錯的，但是導演思考一會兒，“再來一遍。”

這段時間季星闌和餘悅搭戲效果都不錯，對角色的诠釋和理解能力提升很多，鄭導滿意之餘，對他們的期待已經提高了不少。

于是這一場重新拍了兩次，導演都搖搖頭，不滿意。

第一遍時還算有感覺，兩遍下來，反而顧昭的情緒有點過于悲傷，導演道：“顧昭調整一下，情緒太過了，她在你眼前，不是屍體，沒必要那麼難過，我們再來一遍。”

季星闌雙眼濕潤，點點頭，垂眼看着手心裡的用糖漿做出來的血迹，握緊拳頭。

毫不意外，這一遍又沒過。

當他看着鮮血從宋世錦口中流出，他沒辦法冷靜，他被顧昭的情緒感染，剛剛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就是顧昭，又不是，顧昭快要失去的，他已經失去了，他的悲傷壓過角色的悲傷。

自從看着那盞燈從空中掉落，他奮力向前跑，抱住毫無生氣的她，他能看見滿身紅色下蒼白的臉色，他聽見她在喊痛，一陣兵荒馬亂的救援，他跟着要去醫院，卻被記者團團圍住。

無數鏡頭湊近他，無數話筒幾乎遞到他臉上，他低頭看着手心裡濕潤溫熱的紅色，說不出話。

經紀人站在他面前替他擋住一部分鏡頭，代替他對她表達深切的關心和真摯的祝福，最後把失魂落魄的他拉上車才躲開無處不在的閃光燈。

他讓公司壓下了所有報導，或許是因為對别人來說她微不足道，或者是大家都願意賣他一個面子，最後流出的隻有她因意外不幸逝世的訃告。

他心裡築起厚厚的牆去困住難過苦澀，盡管裡面翻江倒海，外面依然波瀾不驚，和顧昭一瞬間的情感融合，讓圍牆裂開一道道縫隙，壓抑的感情滲出一點，都讓他無法承受。

鄭導看出他現在狀态不對，揮了揮手，“大家休息二十分鐘。”

“抱歉，鄭導。”季星闌低着頭認錯，又對工作人員道歉。

餘悅沒有受到角色的影響，她看出來季星闌似乎借景傷情了，自己和角色完全糅雜在一起，反而自己的情緒更洶湧導緻失控。

二十分鐘過去，再一條，依然沒過，導演沉默，演員沉默，四周也放輕了聲音。

導演中途就喊了卡後，季星闌一直保持着戲中姿勢，握着她的手出神。

餘悅看着季星闌失神落魄的樣子，心有不忍，另一隻手握在他的手背上，靠近他安慰道：“我在這裡，我一直在這裡，一切都還有機會補救，我們可以彌補過去的遺憾，可以握緊手，可以幫我去找藥，我會好起來的，你别害怕，别難過，一切都來得及，顧昭沒有失去宋世錦。”

季星闌擡起眼，餘悅的面容一瞬間和他心心念念的人重合，他抱住她，緊緊的，仿佛抱着一個随時會消散的夢。

脖頸一片溫熱的濕潤，她聽見他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餘悅以為他是因為入不了戲而難過，輕聲哄着他：“沒關系，真的沒關系，沒有人會怪你，你也别怪自己。”

季星闌壓抑地嗚咽着，仿佛受傷的小獸，找不到家。

工作人員見怪不怪，演員難以出戲正常，大家默契不去打擾。

鄭導在考慮要不就用第一條算了，他想着逼季星闌一把，别把人逼死角去了。

季星闌情緒平複下來，跟導演說想再來一條。

鄭導糾結着同意了，他确實想要他們更好的表現。

各部門就位，開拍，這一次過了。

顧昭在宋世錦面前泣不成聲，卻懷着希望，十年前松開的手，他有機會再去握緊，他因為悔恨而陷入火海的心終于找到出路，他飽受火舌燒灼的煎熬，卻奢求世錦能帶給他甘霖，澆滅那場火，讓他新生，他自知無恥，卻卑鄙的祈求宋世錦的大度。

“CUT！好！”導演終于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