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越并不意外。
他的母妃幾十年聖寵不斷,這份榮寵滋養出了三皇子與太子相争的野心與實力。
當初拒絕三皇子拉攏時,蕭越就料到了今日。
他“嗯”了一聲,跨入浴桶,溫熱的水漫過緊實的腰腹,“不用管蕭虔,你接着盯蒙面人,找機會弄清他的身份,最好能找到證據證明他和三皇子的關系。”
“是。”
刃刀心不在焉地聽着,尤在震驚中。
他一直拿餘光瞥桌上那張紙,疑心上面是不是真的有什麼邪術,竟讓蕭越如此反常。
難不成,是紅鸾星又動?
可惜不是喬姑娘。
她若有同樣的心意和膽量,說不準現下已經搬入蕪閣了。
刃刀暗暗為蕭越與喬婉眠剛冒火星就被一張畫粗暴摁滅的感情扼腕。
可惜最近齊國、朝堂、林家乃至三皇子都商量好似的暗流湧動,他這個貼身近侍也沒多少機會觀察,不然他高低要看看哪家貴女後來者居上。
“刃刀,你那邊如何?”
刃刀尤沉浸在情緒中,語氣帶了點惋惜:“公子交給聽竹的信唐大人已經收到了,他已暗中将全部卷宗運到唐府逐一排查,他今日特地請旨稱病,說想請您也去搭把手。”
蕭越眉心一跳,“他稱病的借口是?”
刃刀恭敬行禮:“您壽宴上所為緻唐大人舊疾複發,明日聖上應當會責令您去唐府賠罪。”
果然。
就知道這老狐狸靠不住。
想到又要将如山的卷宗再翻一遍,蕭越臉色不大好。
他揉了揉眉心,水珠濺落在浴桶邊緣,聲音冷峻:“知道了,明日你随我走一趟。都退下吧。”
刃刀露出擔心神色,斟酌着開口:“主子,隻剩半個時辰了,要不還是休息一會兒,日後得空再補上操練,啟束師父說……”
蕭越一邊沐浴,一邊道:“眼前這些權力紛争隻是墊腳石。我也好,你們也罷,不能本末倒置。等到上戰場拼殺時,敵人不會留你喘息的機會。”蕭越起身,水珠順着他的胸膛滾落,在燭光下泛着微光。
刃刀為他捧上白棉巾子,肅然:“屬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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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婉眠一夜未睡,竟不覺得困倦。
細雨迷蒙,晶瑩雨露不斷從璧葉間滾落,她鬓發低垂,撐着一柄青竹傘坐在船舷上,遙遙望着換上一身官服離開的蕭越。
他的背影消失在雨霧中,仿佛畫中遠山逐漸匿入晨霧,疏離而冷峻。
和風細雨攜來清爽,讓喬婉眠那戰場遺址般兵荒馬亂的靈台也跟着清明幾了分。
她因為蕭越相助逃過幾劫,昨夜,她也幫着蕭越防備了蕭虔的陰謀。
隻要繼續留在蕭越身邊,也許能依靠他的力量改寫更多宿命。
喬婉眠逐漸明确自己的心意——她不僅要留在蕭越身邊,更恨不得自己也能跻身于刃刀、斂劍一列,改名滄槍,變成蕭越不可缺的心腹。
但這不代表她可以完全信任蕭越。
重生之事太過匪夷所思,昨夜若非她心思活絡,指定會被蕭越逼問出真相,再心狠手辣地燒成灰。
她打了個哆嗦。
如此,更要未雨綢缪小心讨好着他——萬一有一日東窗事發,也許蕭越能看在舊日情分上留她一命,哪怕将她關起來逼她夜夜入夢也行。
總之,好死不如賴活着。
喬婉眠扯下一塊餅子,撕碎了灑給小鴨。小鴨們呆頭呆腦,倒讓池中錦鯉搶去不少。
她看得心中羨豔——從前雖然也有煩惱,但她大多時間跟這些小鴨小魚沒什麼區别,吃吃睡睡罷了。
如今就像跨過了一扇門,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個世界危險重重,乍一看花紅柳綠富貴熱鬧,卻是一個大意就會斃命。
小船自在飄着,一隻荷花撞上喬婉眠肩頭,花瓣上蓄的雨水灑下,沾濕她的衣襟。
低頭去擦時,喬婉眠記起幼時母親為她做過炸荷花。
步驟簡單,香甜清爽。
喬婉眠眼神一亮。
可以做來送給他,既是讨好,又是報恩。
……
日落前雨水停歇,水洗過的碧空霞光漫天,喬婉眠踩着餘晖,兜着蓮蓬抱着荷花,鑽進了小廚房。
桑耳見喬婉眠陣仗十足地進了她的地盤,手裡接過她快要兜不住的蓮蓬,嘴裡卻打趣:“什麼風把你又吹來了?想炖哪隻小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