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會這樣?十一皇子明明是皇帝此前最為寵愛的皇子之一,有時甚至四皇兄也比不過他。
姚公公應聲,着宮人去回了。
霍元修跪在殿外,小臉凍得發白。寒風吹得猛烈,幾乎要将他幼小的身軀席卷在其中。
小河子快步走到他身邊,道:“十一皇子請回吧,皇上此時正忙呢。”
霍元修看了殿門一眼,搖頭道:“有勞公公,我在此繼續等。”
他知曉母妃此刻身處險境,他想求父皇去救母妃的,可是父皇為何不見他?父皇不是很疼愛他的嗎?
寒風凜冽,連成人都有些受不了這透骨的風,何況是孩童。
霍元修跪了一陣,身形開始搖晃,但他仍咬着牙不願起身離開。母妃身邊的宮人說了,若他今日不能見到父皇的話,母妃或許會死。
要如何才能讓父皇願意見自己呢……
霍元修看向了那道門,攥緊了身上的玉佩。
天色微變,不覺間已到了日中。本應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時候,可風聲愈加呼嘯,混着冰涼的雪花。
候在殿門外的小河子時不時打量着跪着的小人。
十一皇子吹得小臉發青,止不住瑟縮,瞧着再吹下去許是要生病。畢竟是皇子,若有個意外,遭罪的還是他們這些宮人。
正當小河子思索要不要再次通報時,霍元修蓦地倒在了地上。
小河子吓了一跳,忙命人扶起霍元修,他自己麻溜地進了殿,跟姚公公又通報了一聲。
姚公公聽了後,面上也有一絲遲疑。
剛剛皇帝與七公主的對話,他也聽到了。南修儀竟會做出那等害人之事。加上昨日費連呈上來的證物,皇帝怕是已經對南修儀起了疑心。
但,七公主在這時忽然想起幼年落水的記憶,也是有些巧合的。皇帝半晌都不言語想來也是因為這個。
主子們的事情他置喙不得,往日他是見過皇帝有多疼愛十一皇子的。
自幾年前的一件事導緻太子和帝王離心後,帝王便更寵愛玉貴妃的雙生子和十一皇子了。
南修儀今日被玉貴妃喚去昭和宮的事,皇帝自然也知道。因此,十一皇子為何來便不言而喻了。
姚公公咬牙上前一步,暗暗看了眼帝王:“皇上,十一皇子暈了過去,是否需要挪至殿中宣太醫……”
說完這句,姚公公似是不經意地道:“十一皇子手中還握着寰琅佩。”
霍寒漪聞言不做聲,眼底暗自冷下。
寰琅佩是太祖留下來的,曆經了幾代王朝。在十一皇子降生之際,皇帝便賜予他此物。
此物不僅是福慧的象征,更是帝王寵愛的體現。
無怪乎是南姝的兒子。
皇帝仍不言語,目光隻落在身前的畫上。這畫勾勒的是中秋團圓之日,家人溫馨嬉樂的場面。
畫中女子面容溫婉,美目含笑。女子右側是一孩童,端坐在書案邊。孩童身後的男子正握着他的手,教他作畫。
端是一副和美融洽的畫面。
畫上人物的形象面容都極為傳神,孩童眼中的認真、男女眼中的情愫都刻畫得栩栩如生。
皇帝表情平靜,負于身後的手卻不自覺地握拳。
畫上的女子和孩童他自然認得,正是他的南修儀和十一。而那畫上的男子有些書卷氣,相貌周正文雅,與女子倒是十分相配。
可惜,畫的不是他。
皇帝胸中氣血湧動,隻覺一股燥郁直沖上來。
這畫是費連在毛太醫家中找到,還藏于卧房床榻之上,怕是主人日日都在瞻仰。
且筆觸間的墨迹偏濃,與尋常技法差别很大,自成風格。這種作畫的手法他也極為熟悉,甚至前些日子還親自點評過。
“你自去處理,不必通報。”
姚公公聞言頓住,道:“是。”
臨走前,姚公公朝上面看了一眼。皇帝腳邊起了火苗,那火苗正張狂地吞噬着一副畫,畫上美人的面容漸漸化為灰燼。
姚公公不敢再看,出了殿。
霍寒漪的擔憂吞回了肚裡,她不知父皇為何看了那畫便态度冷下,畫上具體内容她也不曾看清,隻知道是費連尋回來的。
思及此處,霍寒漪的目光下意識朝費連望去,未曾想那人似有所感應一般,忽地看了過來。
被抓包的尴尬漫了上來,霍寒漪慌忙垂頭。隻是對面那股視線愈發灼熱,久久都未散去。
耳邊傳來皇帝的聲音:“去昭和宮。”
昭和宮的正殿裡,妃嫔們皆是沉默住了。任誰聽到了柳煙剛剛的說辭,都無法平靜下來。
柳煙所說的可謂是将南修儀扒了個幹淨。衆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聚到了南姝身上。
南姝隻紅着眼,孤伶地跪在殿中,并不開口為自己争辯。
“南修儀莫不是認罪了?”見南姝還不回應,周才人有些急躁。
今日之事她雖按照娴妃的吩咐打了南姝一個措手不及,但其中細節仍經不起推敲。
那張紙箋上也提醒過,速戰速決。
周才人自是知曉此事不能拖下去,可若南姝一直不回應,自己也無法将其定罪。雖有惠妃等人的“幫忙”,但玉貴妃遲遲不發話,周才人也不敢就此放心。
“皇上駕到。”
看到南修儀聞言放松了身體,周才人的心沉了下去。原來她一直是在等皇上,她就這般自信皇上一定會救她。
周才人的心裡隐秘地升起了一絲妒忌。
妃嫔們皆起身行禮,皇帝無甚表情地徑自走到玉貴妃身邊坐下:“平身”。
衆人這才起身,擡目後才發現,七公主竟也跟着過來了,難不成是端妃知曉了柳煙剛剛所說的?
不過即便有這樣的疑問,也無人敢在此時出言。
起身後,南姝的一顆心沉了下去。
她忍到現在就是為了等皇上,縱使旁人拿出證據,隻要皇帝不信,她便能轉危為安。
可為何,來的不是元修而是霍寒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