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元熠聞言沉默很久,他此時忽然有些感同身受,為何屈承戟提到九皇妹時會是那副表情。
阿筝等了好一會兒,見他不動便催促了一句:“四皇兄為何還不起身?”
霍元熠:“……”
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浮出。
一旁的笑聲更大了。玉貴妃眼含笑意附和道:“四皇子為何不動,本宮也想和九公主讨教幾手。”
再不起身怕是收不了場,霍元熠隻能讓開身位給阿筝,隻是觀其面色黑了不少。
雖說今日是玉貴妃宣她過來,可她到現在也未說是何事。不過阿筝并不急切,隻專心在眼前的棋局上。
思索片刻後,方才落下一子。
玉貴妃看她一眼,并未言語,玉指輕動随之落子。
幾回合下來,阿筝落子速度快了些,但她的領域也空了許多。
淪為提子工具的霍元熠初時還未在意,隻覺九皇妹棋藝不精,怕是很快便會敗于母妃之手。随着回合變多,霍元熠的神情不免也凝重起來。
九皇妹竟在這十幾子之間學到了母妃的手法。
作為與她對弈的一方,玉貴妃的感觸更是明顯,她逐漸收起了逗弄的心思,面上也認真許多。
初時落子時,能看出九公主棋藝不精,确是初學水平。但她心思靈巧,靈慧過人。靠着短短幾回合便能揣度出自己的思路,繼而學了過去。
又将之和本身的路數糅合在一起,棋風很有些風谲雲詭的味道。
玉貴妃又落下一子,唇畔緩緩勾起。
棋局到了尾聲,阿筝被殺得慘烈,棋盤之上隻剩下了可憐的幾子。确定無任何逃生之舉後,阿筝宣告了投降。
“娘娘棋藝精湛,小九甘拜下風。”
玉貴妃微微活動了下手腕,看了阿筝一眼笑道:“九公主天資聰穎,初時便有如此風采,日後怕是不可限量。”
“還是娘娘教得好。”
雙方對視片刻,均在對方眼中看出了暢快的意味。
霍時月單手支頤,打趣道:“看來九皇妹要轉而向母妃求學了。”
阿筝沖她眨眼:“師不在少,有心則靈。”
霍時月嗤笑一聲,懶得理了。九皇妹是有些得天獨厚的,比如臉皮上便是。
不過今日這局對弈,九皇妹倒是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玉貴妃倚在靠背上,笑意吟吟地看着身前的孩子們,又招來綠蠟低語了幾句。不多時,便有小宮女抱着一疊畫卷走了進來,置于阿筝的身前。
“宮中皇子公主皆有伴讀,你進學雖算晚,但頌國嫁娶也不早。找個年齡相仿的伴讀也能多伴你幾年。”
聽了這話,阿筝的眸光霎時亮了。
玉貴妃又道:“先從這畫卷裡尋幾個,屆時讓她們進宮一趟給你挑挑。”
說完這句,玉貴妃便端起了茶杯,悠閑地品茗,神情也很是随意,好似并不在意這等恩惠。
但阿筝知曉,這事必是玉貴妃主動向皇帝開口攬下的。
她定會記得這份好。
這些畫卷上展示的不止有貴女們的相貌,家世、性情甚至喜好都在右側寫了小字說明。
見阿筝翻着畫,玉貴妃又想起一事。
“過幾日便是冬獵了。這次所有皇子、公主都會跟着去。你若是有短缺的就讓人來報一聲。”
阿筝擡眸:“娘娘去嗎?”
玉貴妃笑得意味深長:“随行的宮妃應有三人。娴妃、宋昭儀和南修儀。本宮還要準備新正之事,這次便不去了。”
“娘娘繁忙,可要顧及身體。”
阿筝得了便宜,笑得很是乖順,抽中選定的幾張畫道:“便從這三人中選吧。”
玉貴妃看了她抽出來的三張畫卷,溫聲道:“倒是與時月猜想的一緻。”
“正好說明我與四皇姐心有靈犀。”
霍時月這次連眼神都懶得挪過來了,九皇妹抽的那三張是這些畫卷中相貌最為上乘的。
她昨日便與母妃說了會是這三人,母妃當時還不信。霍時月合上眼眸,淺淺的笑意攀在了唇邊。
回到雲光殿後已是很晚了,晚膳是在昭和宮蹭的,此時困意襲來,梳洗完便有些倦了。
小秋怕她忘了便提了一嘴:“公主不是說戌時要審一審順其嗎?”
“不急。”
阿筝伸手去撥了撥燭芯,懶散地盯着那片小小的藍紫色。燈燭霎時炸了一下,照得她眼眸發亮。
像是一顆調皮的星鑽進了她的黑瞳裡,躲着不肯出來。
“明日再說。”
小秋點點頭,整理好了被褥服侍阿筝吃藥入睡。
今夜的月光很是暗淡,似是被雲強行遮了去。
順其端着茶盞坐在桌案前,眉間無意識地皺着。手上的茶早已失了熱氣甚至冰涼透骨,他卻仿若不知一般,又偏頭看向了外面。
子時已過,天色暗黑,唯有檐下的燈籠随風搖晃,無一丁點人聲。
順其放下杯盞,焦躁緩緩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