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鈴垂着淚,害怕地發抖,努力幾次都說不出完整的話來。梅硯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繡活兒,将她攬在懷裡,安慰道:“别怕,慢慢說。”
約莫好一會兒,花鈴才平複了些,泣不成聲道:“他們要将我送給黃公公。”
“什麼?”
梅硯聞言登時急了,誰不知黃公公在宮中的名聲,若是花鈴被送去昭和宮,豈能完好回來。
“我本是拿着姐姐給的繡帕找敏文和敏武他們去換些炭火,可是沒等走近就聽到他們說,要拿我去孝敬黃公公好換個地方。”
花鈴抹了把淚,瞧了瞧屋裡,小聲求道:“梅硯姐姐,怎麼辦,我不想去。聽聞黃公公施虐成性,落在他手中的宮女都活不過幾日。”
梅硯的臉色頓時沉下來,顯然是氣極了。
她們這群宮人都是跟着娘娘的老人。敏文和敏武兩人起初還是好的,日子久了竟開始嫌這裡清苦,如今還敢生了這種心思。
“你等着,我去和他們說!”梅硯叮囑道,“你擦擦臉去照顧娘娘。”
說完這句後,梅硯便起身去找那二人。沒成想那二人竟就在院中,看到她出來後還嬉皮笑臉的道:“一點小事還驚擾梅硯姑姑了。”
梅硯氣笑了:“小事?想拿人去換富貴也是小事?”
敏文一聽就不樂意了,撇了撇嘴:“姑姑可是不知我們這些人的苦。娘娘的殿内好歹還有些厚被,能燃炭火。咱們可什麼都沒有。”
另一邊的敏武連連點頭,面上也是一副不屑的模樣:“若是換姑姑去守門做這些雜事,怕是姑姑早就熬不住了吧。”
被二人無恥的态度氣到,梅硯臉色霎時難看起來。她知曉若是硬來,即便今日過去了,說不定哪天花鈴就被送了去。
思及此處,梅硯語氣軟和下來:“我知曉你二人辛苦,炭火的事我會再想些辦法,你們且等着。”
二人對視一眼,都沒作聲。
梅硯頓了頓,又将耳環取下遞給他們:“這幾日的确冷,勞你們買些酒水暖暖身子,應對一下。”
“那可得勞煩姑姑将此事放在心上了。”敏文這才笑了一聲,接過耳環掂量了兩下,走前仍往内室看了一眼,見梅硯真要發怒了才收回眼神離開。
……
宮裡這兩日又起了流言。大都在說端妃娘娘怕是要不好了,每日愈漸消瘦,最近甚至吐了血。
更有甚者說慶豐蟲災得以好轉,便是因為端妃娘娘萬願燈生了作用的緣故,如同那救世的神女一般。
這消息傳得沸沸揚揚,福熙閣自然也聽到了。
南姝靠在軟塌上,神色淡淡。
自那日元辰宴後,她就時常聽到端妃身體逐漸不大好的消息。雖此前她這個姐姐身體便有些舊疾,如今發作得在她看來卻還是快了些。
南姝放下書冊,撫摸着自己的左臂,神情淡漠。
已過這麼多年了,她左臂上的傷疤也未好,正如她曾經受過的屈辱一般。隻要是發生過便會留下痕迹,哪怕時日再久想起來也會隐隐作痛。
“主子。”
桃杏輕步走了過來,在南姝耳邊小聲言語幾句,随後退開一步道:“皇上命人傳了話來,午膳在福熙閣用。”
“知道了,去歇着吧。”
桃杏應了一聲,行禮退下了。
不過兩刻鐘的樣子,禦駕便到了福熙閣門口。
見南姝親自在室外迎着,皇帝詫異道:“穿得這般單薄怎就出來了?”
南姝聞言不好意思地側過頭,小聲道:“一時欣喜便忘了,皇上來得正好。前兩日元修畫了幅山水,我說他畫工粗糙,他還跟我頂嘴要父皇來評呢。”
皇帝笑道:“那我可得公平些。”
說完二人便進了屋裡,姚公公自覺候在門外。柳煙見狀上前邀他再去一旁的坐坐暖和身子。
姚公公隻擺手笑着婉拒。
宮人帶着霍元修來時,屋裡氛圍正和樂。南姝一看到他便打趣道:“元修還不過來拜見父皇,把你那得意之作拿給父皇評鑒評鑒。”
“可别又說母妃冤枉了你。”
霍元修轉了轉黑亮的眼睛,撲到了皇帝身邊:“見過父皇,兒臣思念父皇數日。父皇可算來了。”
端是一副親近依賴的模樣。
可誰知這個行徑把南姝惹惱了,拉着臉訓他沒規矩。
皇帝見狀攔住了身邊人,溫聲道:“也是怪朕繁忙,許久沒過來了。”
說着便摸了摸霍元修的頭,感歎道:“元修又高了些。”
霍元修沖皇帝告狀,又偷偷觑了眼南姝:“母妃還說我吃得多呢。”
似是沒想到他會告狀,南姝面色一急也偷偷看向了皇帝。母子倆動作出奇的一緻,皆是率性而為。
令皇帝看得好笑,眼底也泛着暖意。
慶豐的蟲災也有了好轉,他總算得了空,馬上便是冬獵了,十一這年齡雖小不過也可以去看看。
思及此處,皇帝啟聲道:“男子自是要長得高大些,冬獵時你可要勤奮些看看兄長們技藝如何。”
南姝很是驚喜:“皇上要帶元修去?隻是他年歲還小,隻怕會麻煩随行的嫔妃了。”
“這有何妨,你照顧他便是了。”皇帝似是毫不在意般,又對着霍元修道,“不是說了要鑒畫?”
霍元修眼眸一亮,歡呼着小跑去了書案邊。
皇帝望着他的背影頗有些感慨。
前面的皇子逐漸長大,平日裡見了自己皆是拘束,也就十一将他當做尋常的父親一般親近,甚至十一這股機靈勁和他幼時也很像。
皇帝拍了拍南姝的手,暖聲道:“你将十一照顧得很好。”
南姝氣惱地看他一眼:“皇上這說的哪門子的話,十一難道不是嫔妾的孩子嗎!”
皇帝自知失言,軟下态度哄了她幾句。見霍元修跑來後,才收了話語。
室内一片和睦,帝王少有的柔情皆在此時。南姝溫柔地倚在皇帝身邊,嘴角緩緩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