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完,小陶子的眼神又暗了許多,吸了一口氣才平靜下來。
“小丁子的牙印,奴婢也拓了來。”
阿筝接過這張拓紙看了看。
她雖不是專業仵作,上輩子也看過許多探案劇。若是小陶子的觀察無誤,小丁子是入水後窒息死的。至于後腦的凹陷,或許是掙紮時又被人拿了鈍物擊打。
元辰宴那夜她見到的太監,顯然與此事有關聯。若将這份拓紙與那太監手上的傷痕一對比便能得知,小丁子是否是他所害。
而微雨的死法倒像是被習武之人殺的。
兩具屍身雖在同一片水池中,卻隔了些距離。
阿筝沉吟道:“你可認識高六尺,吊梢眼、額角有痣,身材偏寬胖,年齡約莫在三十往上的太監。”
“娴妃娘娘身邊的黃有德。”
小秋一聽便知曉此人是誰,沒等阿筝說完便開了口。阿筝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她念出這個名字時,五官都皺在一起,表情好似見到了什麼惡心的東西一般,厭惡至極。
小陶子連連點頭:“是了,黃太監便是這般長相。奴婢一時沒想起來。”
若是如此,她得去見見這黃有德。
“那兩具屍身如何了?”
“奴婢托不祿院的小圓子将他們找了個地方下葬,小圓子可靠,奴婢信他。”
阿筝點點頭,不再說什麼。小陶子既然這樣說,那便會将事情處理好。
“你們可打聽的出來微雨的事兒?還有小丁子那夜去蓮花池的原因,與他相熟的宮人知曉嗎?”
小陶子頹然地搖頭,聲音又低了下來,:“事發後,奴婢就去問過尚食局的。因元辰宴的事,尚食局那夜很忙自顧不暇,無人看見小丁子。”
“他平日裡就做些記錄整理的活計,大多時候無需離開尚食局。”
“至于微雨……隻聽到她從前不是永壽宮的,似乎是尚服局的,因梳妝的手藝好才調到了娴妃那裡。”
阿筝陷入思索,片刻後又問道:“那她家中如何?可還有家人?”
二人聞言皆是遲疑。
也算正常,宮人衆多,若不是關系好怕是也很少提起家中的事情。
若想知曉二人的死因,必須查明蓮花池發生了什麼,有誰進去過。可是那夜自己與連蓉隻看到了黃有德一人。
因兩人死法不同的緣故,阿筝推斷兇手不止一人。小丁子極大概率就是黃有德害的,殺死微雨的則是另一人。
如此說來,當時的蓮花池至少有四人在場,且與娴妃脫不了關系。
或許娴妃當時也在蓮花池?
思及此處,阿筝看向了小秋,幽幽道:“小秋,你可知有什麼緻幻亦或是陷入夢魇的藥?”
永壽宮
阿筝撲扇着翅膀,飛到了牆檐上。檐下正有兩個小宮女在說話。
黃衣宮女道:“你這是要給黃公公送藥去?”
粉衣宮女哭喪着臉:“可不是,蘭玟非要我去送,可這本來是該她去的。”
黃衣宮女神色複雜,似有些欲言又止。她瞧了瞧周圍,壓低了聲音勸:“她們慣會欺負下面的,你去的時候小心些,莫惹了黃公公不高興。”
“我……我不敢。”粉衣宮女眼含淚珠,幾乎快要哭了出來,“誰不知道黃公公的性子,若是被他瞧上,怕是還不如死了。”
黃衣宮女歎一口氣:“莫說這種話。若不然這樣,你趁黃公公不在的時候放下藥就走。落得個不會做事的名聲罰個闆子也比直面他好些。”
粉衣宮女聽了這句也覺不錯,這才稍稍安心些。
二人說定便散了,阿筝拍拍翅膀跟了上去,一直跟她到了一處頗為寬敞的側殿,才見粉衣宮女停下。
粉衣宮女先是藏在角落偷偷打量着屋内,見門是半開着的,方才深吸一口氣,咬咬牙站在門邊小聲道:“黃公公可在?奴婢奉命來送藥。”
門内無人回應她的話。粉衣宮女面上一喜,動作很輕地推門進去将藥放在了桌案上。
可當她放下心欲離開時,内間傳來一道尖利的聲音:“站住。”
一面白無須的矮胖太監走了出來,眯着的吊梢眼不住地打量着她,此人正是黃有德。
黃有德走到桌案前坐下,瞥了眼粉衣宮女:“哪處的?叫什麼。”
粉衣宮女有些瑟縮,低頭道:“回公公,奴婢銀香,平日裡是偏殿雜掃的。”
黃有德忽地拍了一聲桌案,聲音拔高:“上面便是這般教你的,規矩都吃進肚裡了。我看你是想去藍汀苑了。”
這番說辭吓得銀香立刻跪了下來。藍汀苑是犯了錯的宮妃、宮人們勞作的地方,聽聞進了那裡的人都活不到一個月。
銀香連連磕頭求饒:“公公饒命。”
銀香磕頭之時不小心露出一點白膩的頸子,黃有德的眼神立刻落了過去,那雙吊梢眼閃了一下。
見銀香吓得發了抖,黃有德又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悠悠地道:“不想去也可以,過來替爺上藥。”
一旁的阿筝不由得冷笑一聲。太監稱爺,好新鮮的世道。